元戲劇《費唐臣》鑒賞
《貶黃州》全名《蘇子瞻風雪貶黃州》,或作《蘇東坡貶黃州》,主要寫蘇軾被貶黃州的故事。
宋代翰林學士承旨蘇軾乃一代才子,“詩吟的神嚎鬼哭,文驚的地老天荒” ,當日曾夜對內殿,寵賜金蓮,際遇非淺。但因反對王安石青苗助役法,被王安石門客御史李定妄引詩篇,劾他傍訕,如說: “陛下明法以課群吏;軾則曰: 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終無術” ,等等?;实勐牶笳鹋?,命廷尉司治罪,處蘇以死。退休丞相張方平惜蘇之才,向皇帝諫曰: 蘇“忠信為國,不避時相。吟詩遣興,豈在朝廷。況詩尚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 ,又揭李定妄奏之私,請求皇帝“收回成命,復本官之職” ?;实垡嘞K軾之才,謫他黃州團練付使。蘇軾雖然感謝皇帝不死之恩,但對自己上書諫諍,反受貶謫甚感委屈,所謂“上一封諫章入天羅地網。錦繡腸,江湖量,都分付水國江鄉” 。雖然皇帝百般安慰,許他以“不久詔還” ,但蘇軾對此行卻很悲觀,“這一去擯斥海島,葬江魚之腹,再不能見陛下矣” ; 只等著“居蠻貊” ,不再想“立廟堂” ;他以“曾參難免投梭誑” 、“周公難免流言講” ,以及“仲尼難免狐裘謗” 、“因書賈誼長沙放” 、“因詩杜甫江邊葬” 、“因文李白波心喪”、“屈原千載淚羅江” 來比喻自己今日的遭遇。他牢騷滿腹,“傷心游海島,攜手上河梁” ,“則為不入虎狼群,躲離鯨鯢浪” ?!斑@里有當途虎狼,那里有拍天風浪” ,他“要過水云鄉,跳出是非場” 。
蘇東坡辭了皇帝和張丞相,行了數日,將到黃州,遇著大風大雪,瘦蹇顛仆,小童寒戰,好不艱難。他“本待經綸就舜日堯天” ,“只因兩角蝸蠻戰” ,他被貶得“日近長安遠” 。如今“潑墨云垂四野,鑄銀河插半天” ,只見“玉麟甲飛滿山川” ,“有一千頃玉界瓊田” ;“騷客遷,朝士貶” ; “水杳山長路遠” ,“雪凍風寒云卷” ; 他“呵凍手,聳雙肩” ,“騎著匹慢騰騰瘦蹇必丟不答踐,凍的個立欽欽稚子漏羞篤速戰” ?!巴熗?,友前賢,到如今怎展” 。他自信“文章似韓退之,史筆如司馬遷,英俊如仲宣子建,豪邁如居易宗元,風騷如杜少陵,疏狂如李謫仙,高潔如謝安李愿,德行如閔子顏淵” ; 他“也曾寫珠譏一萬聯,判鶯花三百篇,掃千軍筆端鏖戰,但行處天子三宣,結平生詩酒緣,掌中天風月權”。就是因為“不學乘桴浮海鴟夷子,生扭做踏雪尋梅孟浩然” ,“似賈誼南遷” ,“困煞英賢” ?!叭缃褚荒镣与S驢后,可甚兩行朱衣到馬前,四野蕭然” 。
黃州人馬正卿,曾在朝為官,因與王安石言論不合,致政來家。今聞蘇學士亦遭奸回之手,便領著家童,擔著酒桌,迎侯蘇軾,請其飲酒,以敵嚴威,并求佳作見教。蘇軾多感厚意,并說明自己因詩遭貶,“因此上怕吟詩百篇” 。馬正卿為蘇軾“高才重望” ,卻被放逐,甚感不平。蘇軾卻表示“情愿閑居村落攻經典” ,“枕碧水萬尋,對青山一帶。趁白云萬頃,蓋茅屋三間。草舍蓬窗,苜蓿盤中,老瓦盆邊,樂于貧賤,燈火對床眠” ; “或向林皋聲里,舴艋舟中,霍索溪邊,一壺村酒,白眼望青天” ; “或向新婦磯頭,鷗鷺鄉中,兒女浦口,鸚鵡洲邊,漲一竿春水,帶一抹寒煙,掉一只漁舡,黑甜一枕睡,燈火對愁眠” ; “對橘綠橙黃,山高月小,聽南枝驚鵲,衰柳鳴蟬。不愁遠害,不陷危機,不納高軒” ,“留得高名萬古傳” ?!暗垢璧途茰\,臥雨眠煙,席地幕天,一任長安路兒遠” ??傊K軾對皇帝貶謫他到黃州為官,牢騷滿腹,憤憤不平。
蘇軾來到黃州,借得兩間破房住著,衣不足蓋身,食不能充口,但他“胸藏星斗,氣吐虹霓” ,可是“志氣如神,形容如鬼。瘴氣才收,蠻煙又起” ,“見了些鷗行鷺聚,經了些鶴怨猿啼” 。想起在杭州作官時,行動前簇后擁,日逐游樂,甚是受用; 今日卻“住的是小窗茅屋疏籬,吃的是粗羹淡飯黃齏,穿的是破帽歪靴皮衣” ,真如大夢一般,感嘆“造物好無定也”。妻子孩兒嚷著肚子鋨,要吃飯,他只好再謁楊太守,求些用度。這個楊太守也是讀書人,為王安石所提拔。近接王安石要他處置蘇軾的書信,心想“蘇軾是一代文人,豈可輕易壞他”,“等他來謁見,只是不理他便了” 。他也估計到蘇軾“在此窮鄉僻邑,薪水不給,又是嚴冬臘月” ,必然凍鋨而死。這天蘇軾前來拜見他,請他青目一二,解其窮危,楊太尉斥責他“干謁公衙”,并把為他傳報的祗侯打了二十板。蘇軾被此“兗兗兒曹見欺” ,“暢好是人面逐高低” ,真如“經天緯地孔仲尼,遇著輕賢重色柳盜跖” ,他“滿舡空載月明歸” ,“凄涼殺稚子山妻。胸中有物,肚里無食,堪悲! 虎病山前被犬欺” 。他于這窮困潦倒之中,沒有喪失信心,相信“有一日君勝唐堯”,宣他“依舊抽毫侍禁闈”,“對盤龍飛鳳椅,賦裁冰剪霧詩,虎遁狼馳,魚躍鳶飛” ,“沛作云霓,宴罷瑤池,出入向宮闈,拜舞向丹墀” ,那其間,強似“不識男兒未濟” 的楊太守。
蘇軾盼望的這天終于來到了,皇帝悔悟,宣他回朝。馬正卿要為蘇軾送行; 楊太守因“數年不曾看顧,不好相見”,便同馬正卿一起前往,并請蘇軾恕其欠恭之罪。蘇軾“離了芳草凄凄鸚鵡洲” , “再宣入瑞靄飄飄鳷鵲樓” , “早則不風雪貶黃州”,楊太守再也不會犯“欠恭之罪”了。蘇軾一方面感到慶幸,另方面也深感“升沉榮辱,好無定呵” ,“富貴浮云,真堪笑又堪恨”,“造物通神,鏡里功名夢里身,無常忽近,一分流水二分塵,名流蝸角幾時分,塵隨馬足何年盡,白發鬢邊新”。他向皇帝訴說了自己在黃州無親無鄰、生活貧困、妻罵兒嗔、十謁朱門、思念至尊的情形。“詩窮而后工” ,皇帝要他面對鶯花景物,陶情寫興,他婉言謝絕。過去寫了幾句詠月嘲風之作,被當作“罔上欺君” ,貶去黃州;現在若“吟徹鶯花” ,那還不“走遍世界” 了?!耙娙缃裼放_威風凜凜”’他蘇軾“怎敢向翰林院文質彬彬”?皇帝封“為國重賢、扶持公道” 的馬正卿為京兆尹,削去“懷奸結黨、妬賢戕善” 的楊太守官職,令其回家為民。蘇軾認為楊太守固然“清濁不分,仁義不存” ,“倚主欺賓,仗富欺貧,倚勢欺人,富而驕貧而諂,貧無義富無恩” ,“使人怎做孟嘗君” ,但“如今世情皆如此,炎涼趨避,亦時勢之自然” ,“有一千個為富不仁,傲貧人諂富人” 。皇帝宣布蘇軾仍復學士,“翰林供職” 。蘇軾“感謝圣恩” ,但卻不愿為官供職,“寧可閑居原憲貧,不受夢筆江淹悶,樂陶陶三杯元亮酒,黑婁婁一枕陳摶困” ,寧愿做“白發參軍” ,不愿為“天子儒臣”,“那里顯騷客騷人俊”,倒不如“農夫婦蠢,繞流水孤村,聽罷漁樵論,閉草戶柴門,做一個清閑自在人” 。
此劇通過寫蘇軾因上書直諫而被貶復召,表現了一個正直的才華出眾的封建文人,在封建專制制度下的坎坷遭遇、牢騷不平和人生如夢的思想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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