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籍、寓言故事·一詞四解》原文與賞析
言“那婆”者凡有四名:一名新,二名九,三名非汝所有,四名不著。如有人言:“我所服者是那婆衣。”難曰:“今汝所著,唯是一衣,云何言九?”答曰:“我言那婆,乃新衣耳,非謂九也。”難曰:“何名為新?”答曰:“以那婆毛作,故名新。”問曰:“實無量毛,云何而言那婆毛耶?”答曰:“我先已說,新名那婆,非是數也。”難曰:“今知此衣是汝所有,云何乃言非我衣乎?”答曰:“我言新衣,不言此物非汝所有。”難曰:“今現見汝身著此衣,云何而言不著衣耶?”答曰:“我言新衣,不言不著。”
《一詞四解》選自《方便心經》。《方便心經》舊題:“后魏· (西域)吉迦夜譯。”
《一詞四解》是說“那婆”這個從梵文中按音翻譯過來的詞共有四個意義:第一個意義是“新”,第二個意義是“九”,第三個意義是“非汝所有”,第四個意義是“不著”。這種有多項意義的詞,在佛經里不少,如“識”,就有多種含義:一是指一切精神現象,如“唯識無境”,與“心”、“意”的含義相同。二是作為心識的特殊功能,又不完全同于“心”、“意”。三是作為五蘊之一,名為“識蘊”。四是含有靈魂的意思。對于佛經里的多義詞,如果不了解詞的各種義項,就會妨礙對經文的理解和對佛教教義的傳播。說話人在運用多義詞時,如運用不當,容易使人產生誤解,也容易招來責難,使自己陷于煩惱的境地。
故事中穿新衣者說: “我所服者是那婆衣。”他是用“那婆”的第一個意義“新”,是說我所穿的是新衣。難者卻以 “那婆” 的第二個意義 “九”來責難他,說: “今汝所著,唯是一衣,云何言九?”穿新衣者回答說:“我言那婆,乃新衣耳,非謂九也。”答話中先用表肯定的“乃”,肯定自己用 “那婆”詞義中的 “新”義;再用表否定的 “非”,否定了表數的 “九”義。這是第一難。
穿新衣者的解答,把自己用 “新”來形容衣的意思,已經說清楚了。可是難者又以“何名為新?”進行責問。穿新衣者又 “以那婆毛作,故名新”來解答,說明用表“新”義的 “那婆”來形容 “毛”,用新毛織作的衣,故名新衣。難者又以 “那婆” 的第二個意義“九”來反詰說: “實無量(無數) 毛,云何而言那婆毛耶?”意思是說衣服實際是用很多毛織作的,為什么卻說是九根毛呢?這一詰責,詰得他趕緊辯解說: “我先已說,新名那婆,非是數也。”表明自己先已說明,“那婆”是表示 “新”的,不是表示數的。這是二難。
難者又以 “那婆”的第三個意義 “非汝所有”來責難他,說: “今知此衣是汝所有,云何乃言非我衣乎?” 穿新衣者辯解說: “我言新衣,不言此物非汝所有。”這是三難。
難者又以“那婆”第四個意義“不著”來責詰他,說: “今現見汝身著此衣,云何而言不著衣耶?”穿新衣者答辯說:“我言新衣,不言不著。”這是四難。
四次責難,四次解釋,表明穿新衣者只知 “那婆”這個詞的第一個意義 “新”,而不知“那婆”的其他三個意義。這個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三的穿新衣者,對難者連鎖式的反詰,進行反復解釋,以避駁詰,但終不能擺脫困境,陷于煩憂的境地,受著痛苦的折磨。釋迦牟尼 “四諦說” 中的第一諦就是 “苦諦”。苦諦的意思是講包括人在內的眾生的生命、生存就是苦。苦的涵義主要不是專指感情的痛苦,而是泛指精神的逼迫性,即逼迫煩憂的意思。佛教認為,一切都是變遷不息的、無常的,廣宇悠宙,不外苦集之場,由于眾生不能自我主宰,為無常患累所逼不能自主,因此沒有安樂性,只有痛苦性。穿新衣者,就是由于難者連鎖式地責難,一步步地逼迫,使他無法擺脫困境,陷于煩憂、痛苦的境地。他在解答中,是想求得難者的理解,不要再責難下去,可是難者卻一再發難,不肯中止。他想求得難者理解而不能。這種苦,正如 “苦諦” 中的 “求不得苦”。
穿新衣者這種 “求不得苦” 的 “苦” 因是什么呢?“四諦”中的 “集諦”講一切存在都是由條件集合而成,就苦來說,也是由諸條件集合而成的。釋迦牟尼認為一切事物都由因緣和合而成,都生于因果關系,同樣,人的痛苦、人的生命和人的命運,也都是自己造因,自己受苦。穿新衣者的 “苦” 因,是由于他的 “無明”,即愚昧無知,只知 “那婆”這個多義詞的一個意義,而不知其他三個意義。這因是他自己造的,所以他自己要受 “求不得苦”。
穿新衣者和難者,是故事創作者假設的人物。這兩個人物是一愚,一智。智者要度愚者脫離 “無明”而到 “明”。佛教有一部般若類經典的匯編,叫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般若”,意譯為 “智慧”、“智”、“慧”、“明”; “波羅蜜”: “波羅”是 “彼岸”,“蜜”是 “到”。講的就是智慧者要度眾生脫離苦海,到達幸福的彼岸。大乘佛教認為世俗認識及其面對的一切對象,均屬 “因緣和合”,假而不實,唯有通過 “般若”對世俗認識的否定,才能把握佛教“真理”,達到覺悟解脫。為脫度眾生,可以使用一切方便手法。難者就是智者,他為了使愚者從 “無明”到達“明”的境地,故意運用責難的手法,讓他領悟“無明”造成的苦,和解除痛苦的途徑,以達到覺悟解脫。
這則寓言除去宣揚佛理之外,對現實也有教育意義。對事物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的人,對事物沒有本質而全面的認識,在工作學習或生活中,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甚至造成惡果。
這則寓言采用答難的形式,頗似我國古代散文中的問答體。難者發問詰難時如連弩驟發,不可遏制,答者反復力辨而難以令人獲解,其拘窘窮拙之態可以想見。全文語言簡練,形式活潑,有助于旨趣的闡發,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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