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春晚”
接下來,“百姓春晚”成了我們家茶余飯后喜聞樂見的話題。一想到女兒將要登上全市最大的舞臺盡情地“嘚瑟”,我就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激動。說真的,我是很看重這個的,其實這跟我的個人經(jīng)歷和性格有關(guān)。
我是一個很木訥的人,雖說從小沒摸過鋤頭,但是也沒怎么見過世面。從小不記得受到過大人的肯定與鼓勵,長大后也沒怎么得到朋友和家人的鼓勵與肯定,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缺乏自信。我害怕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寧愿龜縮在家里。如果不得已必須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我也會選擇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就連坐公交車,我也會待在一個最偏僻的旮旯兒。記得有一次家長會,徐老師讓我在眾多家長面前講一講育兒經(jīng)驗,我整個過程都沒敢抬頭。難得后來徐老師在我漫無頭緒的演講之中捕捉到一句她認為比較有用的話——“讀書并不是什么高雅的修為,卻可以作為一種生活方式,一個愛讀書的人,他的孩子自然也愛讀書?!?/p>
我是一個拿不上臺面的人,具有強烈的心理障礙。一個人最不希望將自己的弱勢遺傳給孩子,盡管這種弱勢并非天生。當我還沒有成家之前,單位的一位領(lǐng)導就曾經(jīng)不懷善意,拐彎抹角地跟我提過,說我將來的孩子也會跟我一樣的性格。所以當我有了孩子之后,對孩子這方面的成長格外關(guān)注。為人父母,首先要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那些根深蒂固的毛病,比如木訥、懶惰,提前做出預防,以免會像一個模子一樣扣在自己孩子身上。
孩子隨大人,但是在我這里產(chǎn)生了扭轉(zhuǎn)。我的孩子,活潑、外向、樂于表現(xiàn),因為她不是在一個模子里成長的,而是按照我希望的那樣長大。我珍惜每一次讓孩子出去表現(xiàn)的機會,也感謝那些給她機會的人。
有一次,我問女兒:“你們那個《我有一個家》的節(jié)目準備得怎么樣了?”
她說:“不演那個了,換成小老虎的那個了?!?/p>
我心里疑惑,小老虎的那個又是哪個呢?
“甭管什么呀,老師的決定不會錯的,只要我們能上就行啊?!?/p>
虎年“百姓春晚”錄制的那天終于到了。為了提前適應(yīng)舞臺,老師們帶著孩子們下午兩點就去了廣電大廈。家長們被通知六點之前到達。那天孩子們不能回家吃晚飯了,而是有幸跟其他演員一起享用廣電大廈的工作餐。
匆匆在家吃完晚飯,我和妻子趕往廣電大廈。晚會在廣電大劇院舉行,這里是全市最豪華的劇場,旋轉(zhuǎn)舞臺、升降臺、制煙機、LED大屏、追光燈、頻閃燈、搖頭燈,設(shè)施齊備、絢麗多彩。
舞臺分為兩層,主臺是一個巨大的旋轉(zhuǎn)舞臺,高出地面大約1米。副臺在主臺前面,高出地面十幾厘米,可以升降,一高興了便可以把自己升到主臺的高度。大屏幕顯示“百姓春晚”四個大字,盡顯節(jié)日氣氛。舞臺上沒有人,估計主持人和演員們此時正在后臺積極地準備著。
我正琢磨,孩子們在哪兒呢?忽然看見副臺右側(cè)跑出幾只小老虎。妻子趕緊喊:“她們在那兒呢!”于是家長們趕緊都往那里跑去。
孩子們濃妝艷抹,身穿套頭連身的小老虎服裝,簡直都認不出誰是誰。
妻子率先找到女兒,我故意煞有介事地說:“這不是我閨女,我閨女不長這樣。”然后做出另外找尋的樣子。
小家伙拉著我一個勁兒喊:“爸爸,爸爸!”孩子就是孩子,還以為我真不認得她了呢!
我故意又仔細看看,“哦,還真是我閨女哩,你怎么成這樣了?”一臉的粉,還亮晶晶的,眼睛大得嚇人。
“吃飯了嗎?”這是媽媽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吃了?!?/p>
“吃的什么?”
“包子?!?/p>
“吃了幾個?”
“一個半?!?/p>
“可以啊!”
其實小家伙說的是一整個的一半,她的理解就是一個半。小孩子吃飯,心情不好吃不下去,心情太好了也吃不下去。滿世界的新奇,滿腦子的牽掛——俺們這接下來要干什么去呢?
不一會兒小老虎們都跑到副臺來了,在光滑的木板地面上爬來爬去,就地翻滾。滾就滾吧,這又不是咱自己家衣服。家長們擎著相機,小家伙們擺出各種萌態(tài)讓他們拍照。
很快,演出時間到了,劇場一片肅靜,觀眾各就各位。
領(lǐng)導講話和主持人的開場白之后,演出終于開始了。因為我們坐在劇場的前排,歪歪頭就能夠看到副臺旁邊準備出場的演員。我看到副臺的兩側(cè)、幕布的后面,小老虎們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很可能他們第一個出場!
晚會以開場舞的形式開始。隨著音樂響起,小老虎們齊聲吶喊,沖上了舞臺。與此同時,一撥撥演員奔向小老虎們身后的主臺,各顯身手,盡顯其能,有健美操,有街舞,有雙節(jié)棍,有說唱,熱鬧非凡,悅?cè)硕俊?/p>
“我閨女呢,我閨女呢?”我一個勁兒問妻子。
“那不!”妻子拿手一指。
沒錯是她,在我左前方的位置。原來這就是小家伙說的“小老虎”的舞蹈啊。我本以為是一個單獨的節(jié)目呢。不過能夠率先出場,引領(lǐng)整臺晚會,那也是責任重大、意義非凡。不論央視還是地方,春晚都這樣,通常會把各種表演綜合在一起,先弄個大雜燴,既熱鬧又好看。關(guān)鍵是,能夠讓更多的演員有活干。
小老虎們這次不用四處轉(zhuǎn)圈兒了,基本固定在各自的位置,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做著各自的動作。女兒的動作還是比較規(guī)范、協(xié)調(diào)、跟節(jié)奏的,但是欠缺豐富的表情。她們這個年紀就能夠看得出來,對舞蹈感覺特好的孩子,他的表情都是很吸引人的。
開場舞結(jié)束了,演員們在臺上暫時還沒有離去。主持人全部上場,給全市觀眾獻上虎年的祝福。音樂結(jié)束了,這個時候孩子們的最后一個動作,是面對觀眾跪坐在舞臺上。因為他們的位置在舞臺的最前面,跪下來顯得較為和諧。但是別的孩子都跪下來了,女兒卻還站著,我這剛一著急,小家伙也跪了下來,耽擱了也就一秒鐘工夫。我松了一口氣,心里說,反應(yīng)還不算慢。女兒旁邊的司淑倩卻依然站著。哦,我說小家伙慢一拍兒呢,原來是受同學影響。最前排坐著一位評委,趕緊往前靠近一步,彎下腰,向司淑倩招手示意。我看見女兒還抬起小“爪子”拍了拍身邊的同學。終于小司淑倩也跪了下來。
我心里說,這大過年的,讓孩子們跪在這里,也沒給壓歲錢的!
孩子們終于可以“平身”了,呼啦啦跑后臺去了。我們這心里也安穩(wěn)了,可以踏踏實實看節(jié)目了。孩子們在后臺,跟眾多老師在一起,自然有人照顧。
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請來現(xiàn)場觀看如此盛大的演出。說起來都是沾了小家伙的光。那晚的演出的確不錯,舞蹈、小品、雜技、戲曲、搖滾樂、流行風,雖說大都非職業(yè)選手,但是卻具備相當?shù)乃?。有一位七十歲的大媽,演唱《青藏高原》,高音一點兒不打折扣。那晚,我毫不吝嗇自己的掌聲,工作人員發(fā)給每個人的手拍子都拍斷了。
徐老師和侯老師今晚不只是看孩子,后來也都上了臺。兒童活動中心二十多位老師為大家獻上一個喜慶優(yōu)美的集體舞蹈。這樣算來,整個幼兒園幾乎算是全體出動。
演出持續(xù)了兩個小時。晚會結(jié)束的時候,全體演員再次亮相。小老虎們也來了。我不禁納悶,難道這兩個小時,她們那身小老虎的行頭一直穿在身上嗎?那可是連體的,去衛(wèi)生間可怎么辦呢?
在主持人的祝福聲中,晚會圓滿結(jié)束。演員們回到后臺,準備換衣服回家。家長們趕緊朝后臺奔去,領(lǐng)自己的孩子。后臺異常熱鬧,依舊充斥著歡樂的氣氛,到處可以看到彩色的裙裾和涂了熒光粉的臉蛋兒。我們給孩子換好衣服,出了廣電大廈,去攔出租車。
天剛剛降過一場大雪,出租車的生意好得出奇,一輛一輛從眼前而過,里面都載滿了人。路邊站久了會冷,我們沿著馬路一邊走,一邊找車。走著走著,看見侯老師,她跟一個同伴也在等車。顯然,她們出來得比我們要早。
小家伙此時已經(jīng)困了,小腦袋直往下耷拉。難怪,這么小的孩子,哪經(jīng)得起這大半夜的折騰。這個時候如果把她抱起來,肯定會睡著。但是,在這大冷天里,又怕她睡著了會凍著。我跟妻子一人牽著她一只小手拽著往前走。到后來小家伙實在困得厲害,耷拉著小腦袋,一邊閉著眼睛,一邊向前邁著小腿。沒辦法,我把她抱起來,想睡就睡吧。
侯老師她們攔了一輛車,先走了。馬路上只剩下我們孤零零一家三口。我看著睡在肩頭的小家伙,不禁短嘆一聲,不論大人小孩,做什么都不容易。
等車耗費了二十多分鐘的時間,我們到家已經(jīng)十點多了。小家伙到家之后,好像再沒有睜過眼,被大人抱在懷里簡單洗了洗就上床睡了。
“百姓春晚”在5:30播放,恰好跟央視春晚的時間錯開。那年的大年三十,我忘記了當時在忙什么東西,偏偏錯過了時間。家里的兩個女人,一個在不顧一切地和面,一個在不顧一切地調(diào)餡兒,預備晚上包餃子。等我忽然想了起來,卻錯過了開場。小老虎們剛好下場,我只看到了他們的小尾巴。把我悔得,恨不得給廣電打電話,讓他們再放一遍。
凡是女兒留下過足跡的地方,都會勾起我一串回憶。從那以后,廣電雖然再沒有邀請過我,但是每當路過那里,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女兒的小腳丫曾經(jīng)踩過那里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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