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艾米·洛厄爾《日記》愛情詩鑒賞
〔美國〕 艾米·洛厄爾
狂風(fēng)搖撼的樹叢里,顛蕩著銀色的燈籠,
老人回想起
他年輕時的愛情。
(趙毅衡 譯)
艾米·洛厄爾(1874—1925)美國意象派詩人。這位女詩人出生于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名門,這個家族出過好幾個詩人。1913年,年近四十的艾米·洛厄爾來到倫敦參加意象派詩歌運動。她不僅寫詩,而且以極大熱情從事組織和宣傳工作,擴大意象派詩歌在美國的影響,遂成為后期意象派的領(lǐng)袖。
艾米·洛厄爾酷愛東方詩歌,曾與人合作翻譯過一卷中國古典詩歌《松花箋》。她的意象詩深受中國古詩和日本俳句的影響,構(gòu)思巧,描摹細(xì),蘊意深,東方味十足。
讀意象派的詩,更要展開想象的翅膀。
意象派詩人如果被某一景色所感動,他們就會從中選擇一些意象,經(jīng)過精心營造,使之疊印、置于詩行中,成為讀者閱讀、欣賞時借以展開“再造想象”的依據(jù)。
《日記》寫了三種意象:其一“狂風(fēng)搖撼的樹叢”——它給人以動蕩不安的感覺;其二顛蕩著的銀色的燈籠——不安中透露出溫馨的亮色;其三老人……,老人的情狀詩里不著一字:他是低頭沉思,或是仰首長嘆? 或是……,這些都留給了讀者去想象。在這三種意象中,其一是輔意象,在詩中起輔助作用——為主(中心)意象渲染環(huán)境、背景;其二是主(中心)意象,詩的主題即詩人對“年輕愛情”的思考和感情主要靠它來傳遞;其三是補意象,有了這個補綴,前面的二種意象便不再是一般的自然意象,而是無限擴大、豐富了自身的內(nèi)涵——成為一種“理智與情感的復(fù)合體”,而讀者據(jù)此展開的“再造想象”也因之有了明確的“規(guī)定性” ——不管你的想象如何“自由”,也不能游離開“老人”和“年輕時的愛情”??梢姡娭械娜N意象是各司其職缺一不可的,弄清楚三種意象的關(guān)系,也便找到了解讀《日記》的鑰匙。
三種意象為我們繪出二幅圖景:狂風(fēng)搖撼的樹叢里顛蕩著一盞銀色的燈籠;一位老人在沉思——他回想起“年輕時的愛情”。是由于受到前者的觸發(fā),老人才回想起“年輕時的愛情”;還是兩幅本不相干的生活場景被詩人有意地并置在一起?詩人未作解說——意象派詩人從不在詩中解釋意象,也不去直接說明詩中各種意象之間的關(guān)系,他們喜歡以一種似有似無的暗示讓讀者去“悟”,去猜想。對于《日記》,我們至少可以“悟”得以下解釋:1.“狂風(fēng)搖撼的樹叢”隱喻老人半生奔波坎坷的經(jīng)歷,“銀色的燈籠”隱喻老人年輕時明麗溫馨的愛情;2.“狂風(fēng)……”暗示老人回憶當(dāng)年愛情時那思緒奔涌的心潮,“……燈籠”暗示老人因年輕愛情而喚起的溫婉美好的感受……。反復(fù)誦讀《日記》,眼前總要交替閃現(xiàn)前述的二幅圖景,逐漸產(chǎn)生出美麗新穎的視覺合弦和感情合弦,從而獲取一種十分奇妙新異的審美愉悅。
《日記》明顯地受到中國古詩的影響,它讓人聯(lián)想起司空曙的名句:“雨中黃葉樹,燈下白發(fā)人?!?《喜外弟盧綸見宿》)一位晚境悲涼的白發(fā)老翁回想著自己年輕時的愛情,那情態(tài)多像一盞“銀色的燈籠”顛蕩在“狂風(fēng)搖撼的樹叢里”。
以上談了三種解釋——多解性是意象派詩歌的特點——至于讀者,如果他喜歡接受其中的哪一種,他是有任意選擇的充分自由的。
人啊,也許越到老年越常常憶起“年輕時的愛情”;生命的夜幕正在悄悄地垂落,誰不愿意在心頭點亮一盞“銀色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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