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若晞 【本書體例】
【原文】:
有狐綏綏(1),在彼淇梁(2)。心之憂矣,之子無裳(3)。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4)。心之憂矣,之子無帶(5)。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6)。心之憂矣,之子無服(7)。
【鑒賞】:
關于本詩的主題歷來說法不一。朱熹以為“有寡婦見鰥夫而欲嫁之”,此說毫無根據,純屬臆想,不足為論。有人認為是失時未嫁的女子愛上一個男子。從詩中的內容看不出女方的年齡特點,更看不出“失時未嫁”,持這種看法的人顯然證據不足,不能成立。還有人以為本詩“應是寫一位女子對流離在外的丈夫的深切思念”,這種看法基本上是對的,但不一定要加上“流離在外”幾個字。細讀全詩,似乎與詩意還有一定的距離。這是一首情歌,寫一位女子見到一位貧窮漢,愛憐欲嫁的情景,正如金啟華先生所云:“女子看見狐貍求偶,單身漢缺衣少裳,心想嫁給他。”全詩充滿著纏綿悱惻、惆悵感傷的情緒,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全詩著力寫了一個“憂”字,此乃一篇之骨。詩一開始,出現在女主人公眼簾的是一只精靈機巧、皮毛可愛的狐貍,在淇水橋上行走,徘徊顧瞻,給人一種尋覓搜索、心神不安的印象,表現出若有所失的憂傷氣氛。不僅如此,這只狐貍從淇水的橋上,走到淇水的渡口,又沿著淇水岸邊,走呀,走呀,好象在尋求自己的情侶。其中“綏綏”一詞極為傳神地狀寫了狐貍求偶的形態舉止,形象而感人。這里有兩點比較費思:一是從寫法上講,這里以狐貍求侶的情意纏綿之態起興,引出女主人公思侶之情:同時興中有比,即以狐貍求偶的復雜心情比況這位女子求侶的急切心情。二是狐貍在人們心目中是狡猾、多疑、淫亂的象征,何以此比況女主人公呢?殊不知在圖騰崇拜的古代,狐貍乃是一種吉祥之物。《藝文類聚》就將它收入“祥瑞部”,從其所輯資料中可見一斑。唐莫堯在《詩經全譯》中注釋此詩時,認為狐貍“喻男性”。從以上兩點,我們不難看出詩人以狐求偶興起的匠心所在。
詩人通過狐貍求侶的一幕幕活劇,激起了女主人公的愛情波瀾。此時,一位英俊而又貧窮的男子闖入她的腦際,觸發了她的無限情思,長期以來郁積胸中的愛情火花,頓時熊熊燃燒起來,對這位男子漢產生了深切同情和愛憐。這種熱烈和純潔的愛,全部傾注在“心之憂矣”一句中,女主人公反復詠唱,循環往復,足見她愛的深沉和熱烈。正由于愛的熱烈,才表現出對男子漢深切關心。詩中反復詠唱“之子無裳”、“之子無帶”、“之子無服”,表現了女主人公對這位男子漢無微不止的關懷,也反映了女主人公心地的善良,一會兒看到他沒有“裳”,一會兒又看到他沒有“帶”,一會兒還看到他沒有“服”,從上而下,遍體周身,關心得多么具體而細致。她深深感到這位男子漢缺衣少帶,又孤苦伶仃,多么需要一個情侶以成家室啊!正如《鄭箋》所云:“是子無裳,無為做裳者,欲與為室家。”這正是女主人公“心之憂矣”的真正原因。更為可貴的是,這位女主人公不嫌棄這位貧窮的男子漢缺衣少裳,仍然執著地愛戀著他,這和那些衣貌取人、貪圖榮華富貴的貴族女子相比,她的心靈是何等的純潔,愛情是何等的高尚!
本詩三章,每章四句,這在《詩經》中不算長篇,但在藝術上很有特色。賦、比、興的交替使用是本詩的顯著特點。每章都先以比興起,渲染環境氣氛,寓象征之意;繼而以賦作結,由物及人,直抒隱曲,一往深情。詩中的每章都以“有狐綏綏”起興,時而淇水橋上,時而渡口,時而淇水岸邊,展示了淇水悠悠,道路綿長,暗示了女主人公纏綿不盡之意。詩中的狐,尚有豐茸華貴的毛皮作飾,而這位貧窮的男子漢卻是下身無裳,腰中無帶,全身無服,正有人不如狐之嘆。這正是女主人公對這位男子憐惜、體貼之情產生的根源。全詩文辭簡約,但意蘊豐富而深沉;篇幅短小,但感情充分飽合,特別是每章都詠唱“心之憂矣”,一唱三嘆,不能自己,既體現了女主人公的凄苦心境,又大膽地傾訴了愛情心聲,起到了“語少意足,有無窮之味”(洪邁《容齋隨筆》)的作用,具有強烈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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