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酒二首①（選一首）

薄薄酒，勝茶湯，丑妻惡妾勝空房。

五更待漏靴滿霜②，不如三伏日高睡足北窗涼③。

珠襦玉柙萬人祖送歸北邙④，不如懸鶉百結獨坐負朝陽⑤。

生前富貴，死后文章，百年瞬息萬世忙，夷齊盜跖俱亡羊⑥，

不如眼前一醉是非憂樂兩都忘。

①熙寧九年（１０７６）作于密州。蘇軾自序：“膠西先生趙明叔（杲卿），家貧，好飲，不擇酒而醉。常云：‘薄薄酒，勝茶湯；丑丑婦，勝空房。’其言雖俚，而近乎達，故推而廣之，以補東州之樂府。既又以為未也，復自和一篇，聊以發覽者之一噱云爾。”金·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二評曰：“東坡《薄薄酒》二篇，皆安分知足之語，而山谷稱其憤世嫉邪，過矣！或言山谷所擬勝東坡，此皮膚之見也。”

②“五更”句：寫晨起上朝之苦。唐元和初始置待漏院，為群臣等候早朝之處。

③北窗涼：陶淵明《與子儼等疏》：“嘗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

④珠襦（狉ú）玉柙（狓犻á）：即飾有珍珠的上衣和用美玉制成的箱柜。據《漢書·佞幸傳》載：漢哀帝嘗以珠襦玉柙賜寵臣董賢。北邙：在今河南洛陽市郊，古代王公大臣多葬于此山。

⑤懸鶉百結：喻衣衫襤褸。《荀子·大略》：“子夏貧，衣若懸鶉。”百結，《北堂書鈔》一二九引王隱《晉書》：“董威輦忽見洛陽，止宿白社中，得殘碎繒，輒結以為衣，號曰百結。”負朝陽：即曬太陽以暖身。

⑥“夷齊”句：《莊子·駢拇》：“伯夷死名于首陽之下，盜跖死利于東陵之上：二人所死不同，其于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此用其意。伯夷、叔齊，商代末年孤竹君之二子，父死，相互讓位。周滅商，恥食周粟，餓死于首陽山中。世稱賢者。《史記》有傳。盜跖，春秋末期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