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李適 張仁璽
唐德宗(742——805),名適,是代宗長子,母為睿真皇后沈氏。李適即位前,曾受封為奉節(jié)郡王。代宗即位,時史朝義據(jù)東都,便任李適為天下兵馬元帥討叛軍,進封魯王,雍王。寶應元年 (762),因討平安史叛軍有功而兼尚書令。廣德二年 (764),被立為太子。大歷十四年(779),代宗死,李適即帝位。時年38歲。
德宗即位之初,對前朝的許多弊政進行了改革。他下令禁止歲貢。過生日,將各地送來的禮品一律退回。節(jié)度使李正己、田悅各獻細絹3百匹,德宗命送交國庫,以充賦稅之入。生活方面也注意節(jié)儉,出宮女1百多人,停梨園使及伶官3百人,留者皆歸太常。禁止官吏經(jīng)商。對貪污受賄者嚴加懲辦。當時有個宦官叫邵光烈,奉德宗之命到淮西送旌節(jié),節(jié)度使李希烈送給他7百匹細絹,德宗知道后,這個宦官受到了杖60和配流的懲處。
德宗即位任用崔祐甫和楊炎為相,在楊炎的主持下對賦稅制度進行了改革,廢除租庸調(diào)制,推行了 “兩稅法”。
唐初的賦稅,分租、庸、調(diào)三項,這是建立在均田制基礎上按丁征收賦稅的辦法。每丁每年向國家交納栗2石,叫作租。又隨鄉(xiāng)土所產(chǎn),每年交納絹2丈、綿3兩,或交納布2.5丈、麻3斤,叫作調(diào)。此外,每丁每年要服徭役20天,如果不服徭役,每天折絹3尺或布3.75尺。叫作庸。隨著均田制的瓦解,農(nóng)民紛紛逃亡,淪為地主的佃戶,這種按丁征收租庸調(diào)的辦法便日益行不通了,唐政府不得不另謀出路。原來唐初實行租庸調(diào)法時,還有地稅和戶稅,作為租庸調(diào)法的補充稅收。地稅是按畝征收。稅額最初為征栗2升,后來漸次增加。戶稅是按戶等征收錢幣。戶等根據(jù)資產(chǎn)劃分,初時分為3等,其后增為9等。以后租庸調(diào)法既行不通,唐政府即不斷加強對地稅和戶稅的征收。地稅和戶稅到唐玄宗后期,已占了唐朝稅收的很大部分。建中元年 (780),德宗認為楊炎提出的“兩稅法”切實可行,即下令推廣。
兩稅法的主要內(nèi)容是:取消租庸調(diào)及一切雜稅。不分主戶 (本地土著戶)、客戶 (外來戶),一律以現(xiàn)居住地為準登入戶籍納稅。放棄按丁征稅的辦法,改為按照資產(chǎn)和田畝征稅,即根據(jù)資產(chǎn)定出戶等,確定應納戶稅稅額; 根據(jù)田畝多少,征收地稅。沒有固定住處的行商,也要負擔賦稅,按照收入的三十分之一納稅后(后來改為十分之一)。每年分夏秋兩季征稅,夏稅不過六月,秋稅不過十一月。兩稅之名即由此而來。唐朝中央根據(jù)財政支出的需要,量出制入,定出全國總稅額,分配各地征收。因而,全國沒有一致的稅率。
實行兩稅法,擴大了納稅面,有利于減輕人民的負擔。納稅的人多了,也增加了政府的收入。兩稅法按照資產(chǎn)和田畝征稅,與租庸調(diào)法按丁征稅相比,是比較合理的,有其進步性。
兩稅法雖有其積極意義,但以德宗為首的統(tǒng)治者并沒有認真貫徹執(zhí)行。在推行兩稅法時,德宗曾告誡官吏,除兩稅外,不得逾額妄索,多取一錢,便是枉法。實際情況是,從兩稅法推行的第二年起,德宗就接連宣布加征茶、竹、漆、木稅,加征房屋稅、交易稅,市場交易,四取其一,結果逼得長安罷市,商民攔輿于途,向宰相哭訴請愿。商業(yè)稅提高,官鹽加價,這仍不夠,又宣布 “借商令”,即向富商強借國債,許以以后歸還。京都官吏,遂借機敲詐搜刮,致使許多人家被搶劫一空,含冤自殺。長安如此,地方尤烈,通津要道均設稅卡,層層盤剝,甚至還有征死人稅的。
貞元三年(787),是收成較好的一年,米一斗跌價至150文,粟每斗80文,朝廷下詔和糴,即官府按市價收買。一天,德宗到新店地方狩獵,入居民趙光奇家,問: 百姓快樂么? 趙光奇答: 不樂。德宗說,今年豐收,為什么不樂? 答: 詔令無信。先前說兩稅以外一切科目都廢除,現(xiàn)在各種雜稅比正稅還多。后來又說和糴,實際是強奪,民眾何曾見過一文錢。起初說所糴粟麥送到附近地點就行,現(xiàn)在令送到西京行營,一走就是幾百里,車壞馬死,得鬧破產(chǎn)。民眾愁苦到如此,有什么可樂。也常常有詔書說從優(yōu)撫恤,無非是一紙空文! 想來皇帝住在深宮里,不知道這些實情。趙光奇代表千百萬民眾作出正義的斥責,唐德宗聽后無話可答,只好免趙光奇家的賦役,算是敷衍了事。他免一家的賦役,再不問別的事情,因為根本不想改正弊病。
德宗即位之后,對邊事亦有措畫。當初,涇州馬璘死,以其部下行軍司馬段秀實代之。風翔李抱玉卒,以朱泚兼隴右節(jié)度,知河西澤潞行營。楊炎為相后,想在原州筑城,先下令給涇原節(jié)度使段秀實,要他進行籌備。段秀實對此有不同意見,指出:“安邊卻敵,應從長計議,現(xiàn)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尤不可馬上大興土功。” 楊炎對段秀實的回答非常不滿,就把他召到京師任司農(nóng)卿。又遣河中尹李懷光督造新城,并兼四鎮(zhèn)北庭行營涇原節(jié)度使,移軍原州。而以四鎮(zhèn)北庭留后劉文喜為別駕。李懷光素來嚴酷,涇原軍士,聞名生畏。于是人心浮動,各有異言。劉文喜乘機煽風點火,策動叛亂。他上了一道表文,只說是請還原官,萬一段秀實難再來,應任朱泚為帥。德宗為避免事變,就答應了劉文喜的要求,用朱泚代替李懷光為帥。劉文喜不受詔,想效法河北諸鎮(zhèn)故例,自為節(jié)度使。于是德宗知劉文喜反心已定,乃下詔令朱泚、李懷光發(fā)兵進討。久攻不克,當時天下大旱,群臣多請罷兵。德宗不聽,說:“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劉文喜派他的部將劉海賓入奏,劉海賓請求德宗再次滿足劉文喜的要求,賜給他旌節(jié),等劉文喜懈怠之后,自己一定殺了他。德宗堅定地說: “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爾能立效固善,吾節(jié)不可得也。”下令繼續(xù)進攻。劉文喜向葉蕃求援,吐蕃不肯發(fā)兵,他盤踞的城池,經(jīng)不起兩軍圍攻,城中內(nèi)亂,劉海賓等共殺劉文喜,獻首乞降。涇原始平,但原州新城也終未筑成。
德宗即位時,朝廷內(nèi)的黨爭十分激烈。楊炎和劉晏之相爭,即其突出的表現(xiàn)。原來,凡度支出納事宜,令吏部尚書劉晏兼轄,并授劉晏為左仆射。劉晏有才能,多機智,變通有無,曲盡微妙,歷任轉(zhuǎn)運鹽鐵租庸等使。他認為,理財以養(yǎng)民為先,戶口滋多,賦稅自廣。在諸道各置知院官,每歷旬日,必令地方官詳報雨雪豐歉情況。又推出常平鹽法,撤除界限,裁省冗官,在產(chǎn)鹽區(qū)置官收鹽,由官運輸,如果市場上鹽絕商貴,亦由官方接濟,官得余利,民不乏鹽。唐朝自安史之亂以來,連年用兵,餉糈浩繁,人民耗敝。但在劉晏主持下,得以酌盈劑虛,不慮困乏。劉晏本人生活很節(jié)儉,平居辦案甚勤,遇有大小案牘,立即裁決,絕不稽留。是唐朝最有名的理財家。
楊炎是代宗時宰相元載的余黨,代宗殺元載,劉晏曾參與密謀。當時,元載被殺,楊炎也被貶為遠州司馬。后來楊炎取得了德宗的信任,獨任大權,他想利用自己的地位替元載和自己報仇,謀害劉晏。他對德宗說:“尚書省為國政大本,任職宜專,不應兼及諸使。”于是德宗就把劉晏所兼各使職權,盡行撤銷。當?shù)伦跒樘訒r,代宗嘗寵獨孤妃,妃生一子李迥,曾封韓王。宦官劉清潭等,密請立妃為后,且屢言迥有異征,當為太子。事尚未成,獨孤已逝,這事即不了了之。楊炎欲陷害劉晏,一日竟入內(nèi)殿,對德宗叩首流涕道:“陛下靠的是宗社神靈,才免遭賊臣讒間,當初內(nèi)臣想除掉陛下的奸謀,是劉晏策劃的。現(xiàn)在陛下已經(jīng)正位,劉晏尚依然在朝,臣不能不指出正兇,乞請嚴究。”德宗對這件事本已忘懷了,突被楊炎提及,不覺忿氣填胸。竟相信了楊炎對劉晏的誣陷,想立即逮捕劉晏。崔祐甫從旁勸解,朱泚也上表營救。但德宗終是不聽,竟誣劉晏其他罪名,貶為忠州刺史。楊炎必置劉晏于死地,特擢私黨庾準為荊南節(jié)度使,囑咐他想法構陷劉晏。庾準就上書說劉晏心懷怨望,要叛亂。楊炎又請德宗速正明刑,德宗就派宦官到忠州下詔賜令自盡,將劉晏縊死。劉晏無罪被殺,大家都為他喊冤。
割據(jù)淄青鎮(zhèn) (治青州,山東青州) 的李正己接連上表請問殺劉晏的原因,德宗無話可對,陷于窘境。對此,楊炎不免心虛,密遣私人到各鎮(zhèn)去,為自己辯白,說劉晏的被殺是德宗決定的,與自己無關。德宗了解到這一情況后,非常憎惡楊炎,就起用盧杞為宰相,準備殺楊炎。
盧杞非常陰險狡猾,是李林甫、元載后的又一個著名奸相。他掌握著德宗猜忌刻薄的性格,順著這個性格去傷害群臣。害人的伎倆,比楊炎更陰險。他知道德宗的心思,樂得投井下石,上任不久,就給楊炎羅織了好多罪名。結果,德宗把楊炎貶為崖州司馬,還沒走到貶所,就被德宗派去的人在半路上殺死了。
建中二年,成德鎮(zhèn)節(jié)度使(治恒州,今河北正定)李寶臣死。李寶臣曾和李正己、田承嗣等議定,要在本鎮(zhèn)確立傳子制。大歷十四年 (779),田承嗣死了后,田悅繼位,李寶臣要求朝廷加以任命,承認田悅的繼承權。得到了代宗的允許。現(xiàn)在李寶臣的兒子李惟岳繼位,請朝廷認可。德宗想革除舊弊,堅決回絕了李惟岳的要求。田悅替李惟岳代請,也不得允許。于是,田悅、李正己、李惟岳聯(lián)合起來,為爭取傳子制,出兵與朝廷作戰(zhàn)。德宗調(diào)京西1萬2千人守關東,又任命李懷光兼朔方節(jié)度使,大發(fā)各路兵討伐叛軍。這是一次帶有決定性意義的大戰(zhàn)爭,如果朝廷勝利了,割據(jù)勢力將大為削弱。可是德宗并沒有制定好切實可行的用兵計劃,也不設統(tǒng)兵元帥,諸將由朝廷親自指揮。結果,接連失敗,戰(zhàn)爭規(guī)模越來越大。
建中二年(778),田悅進攻邢州 (今河北邢臺縣)和臨伾縣 (今河北永年縣西)。唐將河東節(jié)度使馬燧、昭義節(jié)度使李抱真、神策將李晟大破田悅軍,田悅夜遁,退屯洹水縣 (今河北大名西南),淄青軍在東,成德軍在西,首尾相接,互相呼應。唐將唐朝臣大破魏博、淄青軍于徐州,江、淮漕運又通。建中三年,馬燧、李抱真、李晟又大破田悅軍,田悅只帶領殘兵敗將1千多人逃回魏州,守城自保。淄青鎮(zhèn)李正己死,他兒子李納襲位,繼續(xù)與朝廷為敵,結果,被唐軍打敗,逃回濮州 (今山東鄄城縣),唐德宗令盧龍節(jié)度使朱滔攻成德李惟岳軍,李惟岳大敗,逃回恒州。李惟岳部將王武俊殺李惟岳,投降朝廷。但這一時的勝利,并不能改變割據(jù)者的野心,也不能改變分裂已久的形勢。這一戰(zhàn)爭還沒有結束,立即又發(fā)生了又一次戰(zhàn)爭。
德宗任命成德降將張孝忠為易、定、滄三州節(jié)度使,王武俊為恒、冀二州都團練使。分給朱滔德、棣 (今山東惠民東南) 二州。這個措施,目的是分散舊成德鎮(zhèn)的力量。王武俊自以為功勞最大,地位反比張孝忠低,不肯接受朝命。朱滔要得深州而未得到,心懷不滿,于是仍在深州駐兵,拒絕將深州交給康日知。王武俊、朱滔反叛,并與田悅、李納聯(lián)合,叛軍的聲勢又振。朱滔遣人密約朱泚同反,這件事被馬燧知道后報告了德宗。朱泚當時鎮(zhèn)守鳳翔,德宗把他召回長安,派宦官監(jiān)視。馬燧等攻魏州,朱滔、王武俊救魏州,德宗命朔方節(jié)度使李懷光前往助戰(zhàn)。李懷光擊破朱滔軍,王武俊又擊敗李懷光軍,唐政府軍被迫撤至魏縣(在魏州城西)。唐軍與叛軍出現(xiàn)了相持的局面。不久,朱滔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李納稱齊王,朱滔為盟主。諸王約定相互支援,以求永保其占據(jù)的土地。朱滔等向淮西節(jié)度使 (駐蔡州,今河南汝南) 李希烈勸進,李希烈接受推戴,先自稱天下都元帥。李希烈的軍隊四處掠奪,其小股軍隊一直打到洛陽附近,戰(zhàn)事從河北一直蔓延到河南。
建中四年,李希烈圍襄城(今河南襄城)。德宗命宣武軍節(jié)度使李勉率將兵1萬人救襄城,并親派3千人助戰(zhàn)。李勉上奏德宗說,李希烈的精兵都在襄城,而李希烈駐在許州 (今河南許昌),許州兵力空虛,使兩部救兵襲許州,襄城圍自解,據(jù)此,李勉并作了兵力部署。德宗認為違反詔書,派宦官去斥責李勉。兩部救兵離許州數(shù)十里,奉詔狼狽退回。許州守兵追擊,唐軍大敗,死傷過半。李勉分兵4千助守東都,被李希烈截斷后路,不得退回。這都是德宗親自指揮失誤的結果。宣武軍本來是對抗李希烈叛軍的主要力量,從此不振。襄城愈益危急,德宗抽調(diào)關內(nèi)諸鎮(zhèn)兵救襄城,結果又爆發(fā)了涇原之變。
建中四年十月,德宗發(fā)涇原之兵,東救襄城。涇原兵5千被調(diào)路過京師,士兵們冒雨前來,凍餒交迫,到了京師,滿以為能得到厚賜,遣歸家屬,沒想到當時的京兆尹王翊奉敕犒師,只給他們粗飯菜羹,此外,一點賞物也沒有。士兵們非常憤怒,聲稱瓊林、大盈兩庫 (皇帝私庫) 積金帛無數(shù),應該拿來大家分。嘩變的士兵攻入京城。德宗一聽大事不妙,急率少數(shù)家屬倉皇出走,隨從只有宦官竇文場、霍仙鳴所率宦官約1百人,慌亂之中,德宗連御璽都忘記帶,還是王貴妃記著,取來放在衣服里才帶了出去。有人提醒德宗說: “朱泚曾是涇原軍帥,因弟弟朱滔叛亂,被召到京師,心常怏怏不樂,今亂兵入京,若奉他為主,勢必難制,不如把他召來一塊走。” 德宗只顧逃命,忙搖首道: “來不及了,還是趕程要緊。”路上遇到郭曙、令狐建二人,率所部約5百人隨行。唐德宗在這些人保護下,逃到奉天縣 (今陜西乾縣)。過了幾天,左金吾大將軍渾瑊來到奉天。唐朝的一部分官員也陸續(xù)來到。渾瑊是郭子儀部下的大將,一向有威望。大歷十四年(779),德宗解除了郭子儀的兵權,將其所管軍州分為三個節(jié)度使,渾瑊是三節(jié)度使之一。當年,由于德宗的猜忌,又把渾瑊內(nèi)調(diào)為左金吾大將軍,使其失去兵權。他是朝中的名將,由于他的到來,人心才安定下來。附近諸鎮(zhèn)援兵入城,德宗便命渾瑊統(tǒng)率。
這時,京師中的朱泚,已被叛兵擁立為主。諸鎮(zhèn)救襄城兵,有些還沒有出潼關,也叛變回西京,投順朱泚。不久,朱泚便自稱大秦皇帝,唐百官大都做了秦官,只有司農(nóng)聊段秀實等少數(shù)官員不和朱泚同流合污,并準備誅殺朱泚,結果,事情敗露,段秀實等反被殺害。朱泚立朱滔為皇太弟,與河北諸叛鎮(zhèn)遙相呼應。
德宗派人到魏縣行營告急,李懷光率朔方軍回救奉天,李晟也沿路收兵來救,馬燧等各歸本鎮(zhèn),李抱真仍留河北,這一行動是唐朝的轉(zhuǎn)機,渾瑊堅守危城,使這個轉(zhuǎn)機能夠?qū)崿F(xiàn)。
朱泚決心攻克奉天城,親自督戰(zhàn),用全力圍攻1個月,仍不能攻克。這時,城中的糧食都用光了,德宗自己也只能吃些野菜和粗米,皇帝如此,兵士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渾瑊每日泣諭將士,曉以大義,眾雖饑寒交迫,尚無變志。不久李懷光率兵5萬來到長安附近,李晟率兵萬余也趕到,其余各路援軍也分別到達。朱泚集中兵力作最后一次進攻,渾瑊率守兵力戰(zhàn),朱泚大敗,李懷光又擊敗朱泚別軍,朱泚率兵退守長安。
奉天圍解,群臣皆賀,軍官賈隱林對德宗說: 陛下性太急,不能容人,如果這個性格不改,雖然朱泚敗亡,憂患還是會來的。不久,果然又發(fā)生了禍亂。
李懷光性粗暴,從魏縣來,一路上說盧杞等人奸邪,應該誅殺。盧杞知道后,便對德宗進言道: “叛軍還占據(jù)長安,必無守志,李懷光千里來援,銳氣正盛,何不令他急攻長安,乘勝平賊呢?”德宗竟也相信盧杞的話,急下令要李懷光速收復長安。李懷光自以為有大功,但竟連皇帝也見不上一面,不覺懊悵道: “我遠來赴難,咫尺不見天子,可見是賊臣盧杞等從中排擠了。”于是接連上表揭發(fā)盧杞等的罪惡。那德宗正寵眷著盧杞,不忍加斥。這時,朝臣們也議論紛紜,斥責盧杞。興元元年 (784),德宗被迫將盧杞貶為南方遠州司馬,但答應以后再起用他。李懷光逼走盧杞后,仍屯兵咸陽,并與朱泚通謀,準備幫助朱泚再次進攻奉天。德宗知道后,倉皇離開奉天,避往漢中。李懷光反叛,唐朝形勢進一步惡化。幸虧李晟的正確指揮,才挽救了危局。
時李晟率孤軍守東渭橋 (在長安東北50里),夾在朱泚、李懷光兩強敵中間,處境極為危險。他用忠義激勵將士,在困境中保持銳氣。駐邠寧、奉天、昭應 (今陜西臨潼縣)、藍田的唐軍,都愿接受他的指揮,軍威大振。李懷光被迫逃往河中,其士兵或投降唐軍,或路上逃散,勢力大大削弱了。
在李懷光逼走盧杞,將要叛變時,唐德宗派人去吐蕃求救兵,允許割安西、北庭地給吐蕃。這二鎮(zhèn)一直在抗擊吐蕃,德宗竟私自割讓,可見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他是不顧得大唐江山了。他請吐蕃兵來幫助平叛,看起來是不相信唐將帥有克敵的力量,實際上是怕將帥立大功后力量太大不好對付。他命渾瑊率諸軍自漢中出擊,吐蕃兵2萬來會。渾瑊擊敗朱泚兵,進駐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吐蕃兵大掠武功縣,又受朱泚厚賂,全軍退去。唐德宗想用吐蕃兵取長安,聽說吐蕃兵退兵,非常憂愁。大臣陸贄勸他要相信將帥,用吐蕃有害無益,現(xiàn)在退去,正是好事。陸贄又勸他不要: “決策于九重之中 (宮中),定計于千里之外。”反對他干涉前線將士的指揮權。這樣德宗才勉強讓晟等自主兵權。
興元元年,李晟召集諸將商議進取長安的辦法,諸將請先取外城,占據(jù)坊市,然后北攻宮闕。李晟分析道:“坊市狹隘,賊若伏兵格斗,不僅擾害居民,而且對我軍也不利。不如自苑北進兵,直搗中堅,腹心一潰,賊必敗亡,那時宮闕不殘,坊市無擾。”諸將齊聲稱善。不幾天,李晟率兵攻入了長安城,朱泚敗走,奔往涇州 (今甘肅涇川),沿途部眾盡散,只剩下騎兵數(shù)百人。當走到彭原 (今甘肅慶陽) 時,朱泚被部下刺死。
興元元年七月,流亡10個月的德宗又回到了長安。
德宗回到長安后,吐蕃來求安西、北庭兩鎮(zhèn)。德宗想召還安西四鎮(zhèn)留后郭昕和北庭節(jié)度使李元忠,割兩鎮(zhèn)給吐蕃。為什么德宗這樣不惜國土去和好吐蕃呢?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仇視回紇。原來,當初代宗即位后,一心要攻取洛陽。消滅史朝義,任命長子李適為天下兵馬元帥,同時派人向回紇請援兵。回紇登里可汗,親自率軍來內(nèi)地,目的在掠奪財物。登里可汗輕視唐朝,強迫李適行拜舞禮,隨從唐臣力爭,回紇鞭打這些力爭者,最后說只因李適年幼無知,免其行禮。后來李適即位,是為德宗,就一味痛恨回紇對自己的無禮,因此一直主張和吐蕃和好,來對付回紇。大臣李泌對德宗說,兩鎮(zhèn)將士盡忠竭力,為國家固守疆土近20年,如果割棄,他們將來從吐蕃入侵,怨恨朝廷,如報私仇,一定很兇狠。其他大臣也都贊成李泌的看法。德宗見眾心難違,才沒有一意孤行。這樣兩鎮(zhèn)才得以保存下來。
德宗本來就猜忌功臣,返回長安后,其猜忌之心更不可抑制。吐蕃入寇,多次被李晟擊敗。吐蕃認為,要取得唐國,必須去掉唐良將李晟、馬燧、渾瑊三人。貞元二年,吐蕃派后2萬到風翔城下,聲稱:李晟叫我們來,為什么不出來犒賞。第二天便退去了。這是十分拙劣的離間計,德宗卻信以為真,懷疑李晟。張延賞乘機毀謗李晟。李晟因受到懷疑,心中不平,晝夜哭泣,請求出家為僧,德宗不許。貞元三年,吐蕃派人向馬燧求和,馬燧對李晟有嫌怨,附和當時已為宰相的張延賞,力主講和。德宗乃以和吐蕃為借口,削去了李晟的兵權。又令渾瑊為會盟使,前去會盟。臨行時,德宗要他 “推誠” 對待吐蕃。渾瑊到平?jīng)鼋Y盟,吐蕃伏兵四起,殺唐官兵,渾瑊奪馬逃回。吐蕃原想捉住渾瑊,讓馬燧因和議之事難成,然后進攻長安。事后,馬燧雖未被治罪,但已被德宗憎惡,失去副元帥、河東節(jié)度使等職。德宗的懷疑功臣、相信吐蕃,幾乎招來一場戰(zhàn)爭。
李晟遭猜忌,被解除兵權,這件事對武將們打擊很大,宰相張延賞辭職,承擔議和吐蕃的責任,但君臣相疑,內(nèi)外分解的狀況仍無法消除。德宗任命李泌為宰相后,才使局面稍稍穩(wěn)定。
李泌已經(jīng)歷玄、肅、代三朝,對昏君的心理已經(jīng)摸得夠清楚了,因此能夠誘導德宗做一些好的事情,使得有些禍亂受到阻止,李泌上任后,與德宗約定,要德宗不要害功臣。他說,李晟、馬燧有大功于國,你萬一害他們,內(nèi)自宿衛(wèi),外至方鎮(zhèn),那個不憤怒,恐怕中外叛變,大亂立刻就要到來。你誠心對待他們,他們自然也就放心,國家有事,他們出去征戰(zhàn),無事在朝內(nèi)任職,不是很好嗎? 君臣不猜忌,天下就無事了。
由于李泌說理透徹,態(tài)度和順,又辦了許多有利于國家的事情,得到了德宗的器重。在這個基礎上,李泌提出了北和回紇、南通云南(南詔國),西結大食、天竺,以困吐蕃的計劃。開始德宗堅決反對結好回紇,經(jīng)李泌反復開導,才決定與回紇和親。貞元四年,回紇可汗得唐許婚,非常喜悅,愿為唐牽制吐蕃。次年,李泌病死。德宗繼續(xù)執(zhí)行他制定的計劃。貞元九年,南詔國也脫離吐蕃,與唐恢復親善關系。這樣,唐與吐蕃形勢大變,從此,吐蕃勢力削弱,不能為害于唐,唐朝的政局稍稍穩(wěn)定。唐朝免去吐蕃的威脅,到唐憲宗時,又有力量和關東割據(jù)勢力作戰(zhàn),并取得勝利。
在國內(nèi)政局比較穩(wěn)定的形勢下,德宗不僅沒有做出什么政績來,其惡政卻在發(fā)展著。興元元年(784),德宗使宦官竇文場、霍仙鳴監(jiān)左、右神策軍。貞元七年(791),神策大將軍柏良器招募精壯代替掛名軍籍的商販,監(jiān)軍竇文場認為可疑,就上報德宗,德宗便撤銷了柏良器的職務。貞元十二年 (796),德宗任竇文場、霍仙鳴為左、右神策護軍中尉。從此宦官便掌握了禁軍,宦官掌典禁軍成為定制,這對唐后來的政局影響極大。
德宗在奉天之難中倍受窮困,但并沒有取得任何有益的教訓,獨取得貪財?shù)慕?jīng)驗。回到長安后,便專心搜刮民財。德宗貪財,地方官便以進奉的名義討得他的歡心。有的每月進奉,稱月進;有的每天進奉,稱日進。誰進奉的財物多,誰就會得到更高的官位。這實際上是在鼓勵地方官加緊對勞動人民的剝削,而德宗坐地分贓。貞元末年,宮中需要的物品都由德宗委派的宦官到長安市場上直接采辦,這些宦官稱為宮市使。宮市使手下有白望數(shù)百人,專在市場上搶掠貨物。每當午時,鼓聲咚咚響過,東西兩市開板,宦官及手下爪牙便蜂擁而入,他們看好了的東西,只要說聲“宮市”,意思就是宮中買了,但價錢多少,無人敢問,常常只付百錢卻拿走幾千錢的貨物。市者常常是貨物罄盡,空手而歸。這是唐朝建立以后從沒有過的貪暴行為。
貞元二十一年 (805),這個對功臣猜忌,對割據(jù)者姑息,對財物貪得無厭的德宗皇帝死去了。死后葬崇陵 (今陜西涇陽西北40里的嵯峨山),謚為神武孝文皇帝,廟號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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