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日中天—獨尊地位的確立·兩漢經學·兩漢經學的異同
西漢、東漢經學的發展各具特色,自儒家獨尊,今文經學的建立,到古文經學的興起,以至今、古經學合流,然后逐漸趨于衰微,一是由于政治的變遷,一是受學術內在規律的影響。因此,兩漢在經學的研究上有了很大的不同。總的來看,有如下差異:
西漢尚今文,東漢重古文
今古經學之分,最初起于文字不同。當時今文指通行的隸書,古文則是指先秦的古文而言。西漢立于學官的都是今文經學,本無今古經學的問題。到了劉歆倡導古文經,移讓太常博士書,欲立《毛詩》、《左氏春秋》等博士,才有古、今經學的論爭。古今經文本只是文字不同,到后來,連解經也有了很大差別。所以許慎在《五經異同》中,把五經分為古今經來研究。又因為今、古經文家法、師法不同,因此主張也相去甚遠。廖平《古學考》總結說:“今學祖孔子,主《王制》;古學祖周公,主《周禮》。今學為孔子晚年之說,古學為孔子壯年之說。今學為經學派,古學為史學派。今學出齊魯,古學出燕趙。今學守專門,古學多異說。”這些區別到后來發展為爭執,甚至演變為意氣用事,古文學家詆今文經學“口說無憑”,今文學家則斥古文學家為“向壁虛造”。彼此攻訐,久久不息。
今文尚微言大義,古文多章句訓詁
西漢說經偏重于微言大義,講求經世致用,如以《禹貢》治河,以《洪范》察變,以《春秋》決獄,以《詩經》當諫書,治一經就要發掘出經書中能為當世所用的政治觀點和方法。東漢的經師則多致力于章句訓詁,許多經學大師也是訓詁的高手。許慎、馬融、鄭玄在經義訓詁上都達到高峰,后人稱名物、訓詁之學為漢學,原因就在于東漢經師在訓詁上的成就在歷代學術中是獨樹一幟的。
賈逵(30—101),扶風平陵(今陜西咸陽)人,東漢經學家,著有《經傳義詁》,有“通儒”之稱。
西漢經師多專一經,東漢經師多才博通
西漢前期因經學初興,經籍流行不廣,加之經師多重微言大義的發掘,因此一般經師僅專守一經,罕能兼通,像申培既通《詩》又通《春秋》,韓嬰《詩》、《易》雙通的為數極少,能五經皆通的,僅夏侯始昌一人。
東漢經師則不然,兼通數經的比比皆是。如尹敏習《歐陽尚書》,兼善《毛詩》、《穀梁》、《左氏》;景鸞能理《齊詩》、施氏《易》,兼習河洛圖緯之學,又撰《禮內外說》;許慎五經無雙;何休精研六經;賈逵、馬融、鄭玄則遍通群經,尤其是馬融可通十一經,后儒很少能與之相比。這種遍通群經的風氣,也是東漢經學的一大特點。
何休(129—182),任城(今山東濟寧)人,東漢今文經學家,著有《春秋公羊解詁》,注有《論語》、《孝經》等。
西漢說經簡,東漢說經繁
西漢各家之說大多止于一、二篇,但東漢解經卻極為繁冗。馬宗霍《中國經學史》說:“東漢則袁京習京氏《易》,作《難記》三十萬言,……朱普《歐陽尚書章句》四十萬言……牟氏《尚書章句》有四十五萬余言,張奐亦以其浮辭繁多,減為九萬言,然奐自著《尚書記難》亦三十余萬言。伏恭治《齊詩》,以父黯章句繁多,乃省簡浮詞,定為二十萬言。張霸就樊儵受嚴氏《公羊春秋》,以儵刪嚴氏《春秋》猶多繁辭,乃減定為二十萬言。”東漢學者說經雖多又博,但多而無當。《漢書·藝文志》曾說:“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存其大體,玩經而已,是故用日少而蓄德多,三十而五經立也。后世經傳既已乖戾,博學者又不思多聞闕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言,破壞形體,說五字之文至于二、三萬言,后進彌以馳逐。故幼童而守一藝,白首而后能言,安其所習,毀所不見,終以自蔽,此學者之大患也。”這雖是《漢書》中的話,但對東漢學者治學之弊也是適用的。徐干《中論· 治學篇》也對東漢學者提出批判:“鄙儒之博學也,務于物名,詳于器械,矜于訓詁,摘其章句,而不能統其大義之所極,以獲先王之心,此無異乎女史誦詩,內豎傳令也,故使學者勞思慮而不知道,費日月而無成功。”
西漢經學以利祿為榮,東漢經學則讖緯最甚
西漢設立的經學博士對經學的興旺起了很大作用,朝廷用利祿吸引知識分子的做法非常成功。《漢書·儒林傳》說:“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大師眾至千余人,蓋利祿之路然也。”顏師古也認為:“言為經學者,則受爵祿而獲其利,所以益勸。”通經可以得爵祿高官,公孫弘、桓榮等人就是通過通經而發跡的。西漢元帝以后更有“公卿之位,未有不從經術進者”(《經學歷史》)。因此世人有“遺子黃金滿籝,不如一經”的說法。
東漢讖緯之風最為嚴重,就連馬融、鄭玄這樣的大儒也熱衷于讖緯。劉申叔《國學發微》講:“自漢武表章六經,罷黜百家,托通經致用之名,在下者視為利祿之途,在上者視為挾持之具。……及光武以符箓受命,…… 由是以讖緯為秘經,頒為功令,稍加貶斥,即伏非圣無法之誅。放一二陋儒,援飾經文,雜糅讖緯,獻媚工諛,雖何、鄭之倫,且沉溺其中而莫反,是則東漢之學術乃緯學盛昌之時代也。”
桓譚(約前24—56),沛國相(今安徽濉溪)人,西漢末東漢初哲學家、經學家。
西漢經學經過四百年的發展,到東漢末鄭學達到頂峰,經歷了今文古文之爭、齊魯之爭,受陰陽、五行、讖緯、政亂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形成了許多派別,但就兩漢經學研究的整個方向來看,大體上仍是一致的,即兩漢經學都以章句訓詁為主,并主張經義的研究應該有益于社會的長治久安,人民安居樂業,因此特別推崇教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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