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熱衷兄妹戀的齊襄公
齊國是歷史悠久的東方大國,開國者便是大名鼎鼎的姜子牙。齊國曾有很光榮的歷史,是西周最重要的諸侯國之一。不過在春秋初期,即齊僖公統治時期,不僅沒能領袖中原,反倒跟在鄭莊公的屁股后面跑。
與新興諸侯國相比,齊國顯得暮氣沉沉。先人的榮耀給他們留下太多太多的優越感,卻一點點地喪失進取精神。貴族們陶醉在紙醉金迷的享樂生活中,而宮廷更成為荒淫縱欲的場所。這種風尚顯然也影響了新生的一代,太子姜諸兒與妹妹文姜有違倫理的兄妹戀便是其中一例。
齊僖公特別喜歡他的這個女兒,可不脛而走的丑聞卻讓許多求婚者望而卻步。頗感頭疼的齊僖公曾打算把文姜許配給鄭國太子姬忽(后來的鄭昭公),不想卻遭到姬忽的一口拒絕。不過國君的女兒總是不愁嫁,婚姻有時并非出于愛情而是出于利益。齊僖公最終還是為女兒找到夫家,男方也是堂堂一國之君,即魯桓公。
顯然這是一樁政治婚姻,魯桓公未必不知道文姜姑娘的兄妹戀丑聞,可是這個婚姻卻能維系齊魯兩國的友好關系。婚后數年,文姜倒表現得中規中矩。她為魯桓公生下一個兒子,兒子的生日與父親正好是同一天,他的名字就叫“姬同”。
一晃又過了十年,齊僖公去世后文姜的哥哥姜諸兒繼承君位,這就是齊襄公。
公元前694年,魯桓公到齊國進行友好訪問。
魯夫人文姜思念她的初戀情人,吵著要一同出訪齊國。魯桓公拗不過夫人,答應了她的請求。可是魯國大夫申繻警告說:“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易此必敗。”這是一句暗示性很強的話,女人有夫,男人有妻,不可相互輕慢。沒有明說出其中的意思,只是想提醒魯桓公,要注意魯夫人。
可是魯桓公卻沒放在心上,果然沒出申繻所料,到了齊國之后魯夫人便偷偷地幽會哥哥齊襄公。常言說女人對初戀情人難以忘懷,魯夫人大概也不例外。只是她的情人比較特殊,是自己的哥哥。幽會之事雖然做得很隱秘,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最后還是傳到了魯桓公的耳中。
魯桓公無端戴了一頂綠帽子,火冒三丈,怒責夫人文姜。
文姜覺得好委屈,就跑去向齊襄公傾訴。哭哭啼啼地說了些魯桓公的壞話,并且還說魯桓公對她咆哮:“太子姬同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而是你哥哥的兒子。”
魯國太子姬同究竟是不是齊襄公的兒子,這個無法考證。雖然姬同是文姜嫁給魯桓公三年后才生下的,但是也并不排除姜諸兒偷偷跑到魯國去與妹妹幽會。這個兩千多年前的疑案,后人也多有爭議。不管真相如何,齊襄公聽了文姜的哭訴后,氣得直吹胡子。惡從膽邊生,對魯桓公動了殺機。
四月十日(農歷),正是初夏時節。一片姹紫嫣紅,暖風爽人。
這一天,齊襄公設宴款待魯桓公。賓主齊集,各懷鬼胎,觥籌交錯。魯桓公本來就因夫人文姜紅杏出墻之事頗為心煩,不免以酒解愁,貪了幾杯。宴席未散,便先醉倒了。齊襄公派力士彭生假裝送魯桓公上了馬車,在車上彭生把醉醺醺的魯桓公殺死了。
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政治謀殺案,魯桓公在進行外交國事訪問時,無端橫尸宮廷之外。顯然大家心里有數,這是齊襄公下的毒手,因個人私忿而謀殺他國的君主實屬駭人聽聞。
令人驚訝的是,軟弱的魯國政府對此事的抗議卻非常低調,全文是這樣的:“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惡于諸侯。請以彭生除之。”意思是說:魯桓公對齊國進行國事訪問,是為了修好兩國關系,但卻遭此橫禍,永遠回不來了。魯桓公并無過錯,如果齊襄公不嚴懲兇手彭生,勢必會影響聲譽。
這些抗議全然是蒼白無力,連理直氣壯也談不上,甚至不敢直指齊襄公就是幕后的主謀。可是齊襄公雖然囂張,這么一件大事,總得有人出來擦屁股。既然人家指名道姓要嚴懲兇手彭生,那他豈會吝惜彭生的一個人頭呢?彭生早點死也好,死了就平息眾怒了。
可憐彭生還自以為立下大功,不想糊里糊涂反成了替死鬼。光有一身肌肉與氣力有什么用呢,還不只是政治的犧牲品,只是齊襄公與魯夫人風流情債的陪葬品。
魯桓公死后,夫人文姜留在齊國。估計是不好意思回魯國了,心理壓力挺大的。
魯國政府的軟弱使得魯國人只能選擇另一種報復手段,魯國史官不厭其煩地記錄下齊襄公與妹妹幽會的時間與地點。在孔老夫子整理的《春秋》中,我們可以屢屢看到,如“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公元前692年)、“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公元前690年)、“夏,夫人姜氏如齊師”(公元前689年)、“春,夫人姜氏會齊侯于防”和“冬、夫人姜氏會齊侯于谷”(公元前687年)。
孔老夫子的春秋筆法非常吝惜筆墨,獨在文姜與齊襄公之間幽會的事上似乎不惜筆墨。大約要用這種筆法昭揭兩人的亂倫關系,口誅筆伐,做到當時魯國人沒有做到的事。即為魯桓公報仇,將此二人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還好,到公元前686年,齊襄公在內亂中被刺死。要不然,孔老夫子可能還要在《春秋》中一直記錄下去。
進入東周時代后,原有的政治秩序一下子亂套了。周王失威,無法號令諸侯;諸侯在國內受權臣之掣肘,弒君成為那個時代的一道血腥風景線。
衛國有州吁殺衛桓公,宋國有華父督殺宋殤公,鄭國有高渠彌殺鄭昭公,魯國有羽父殺魯隱公。這些中原華夏族諸侯的仁義道德傳統被鮮血所吞沒了,現在弒君之潮涌向齊國大地。
與楚國、秦國和晉國這些后起之秀相比,齊國在諸侯國中的影響力與地位是相當高的。周王室曾經給齊國征伐五等諸侯的權力,五等諸侯就是公、侯、伯、子和男五等。只要這些諸侯國有違抗王命者,齊國均可以出兵征伐,由此可見齊國是個舉足輕重的政治大國。
到了齊襄公時,國內政治相當混亂。他悍然謀殺魯桓公,與妹妹魯夫人通奸。沉湎女色,政令變化無常。對待臣僚更是意氣用事,如彭生奉命殺死魯桓公,卻成為替罪羊慘遭滅口,種種倒行逆施終于把齊襄公推向絕路。
一起陰謀正在悄悄地醞釀著。
策劃陰謀的是兩位齊國大夫,即連稱與管至父。這兩人不知因何事得罪了齊襄公,被趕出朝廷,貶去駐守葵丘。當時齊襄公承諾,一年后將讓他們回到朝中。可一年過去了,調令卻遲遲未下。連稱與管至父按捺不住,提出申請要返回朝廷,可是齊襄公一口拒絕了。
在連稱與管至父看來,齊襄公出爾反爾,這是對他們的人格羞辱。使得他倆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沒有面子。兩個人沒事便坐著一起喝酒,邊喝酒邊發牢騷。一發牢騷,滿肚子的怨氣就出來了。不能就這樣受氣,不如干它一票,咱們干脆另立一個國君。
就這樣說來說去,語言變成行動了。
政變要成功,必須要有周密詳細的計劃,要有人里應外合。正好連稱有個堂妹,被齊襄公選入宮內為妃。可并不受寵愛,心中頗有怨言。連稱就利用這個妹妹作為內應,及時掌握齊襄公的動向。
計劃要做到萬無一失,還得物色能代替齊襄公的人,在政變成功后迅速扶植上臺。連稱與管至父物色到一個人,即齊襄公的堂弟公孫無知。公孫無知是個很好的人選,因為他與齊襄公是冤家死對頭。為什么公孫無知與齊襄公勢不兩立呢?這還得從齊僖公在世時說起。當時齊僖公十分寵愛公孫無知,讓他享受太子的待遇,這無疑大大動搖了太子的權力、地位與聲望。當年的太子,就是現在的齊襄公。現在他成了國君,對公孫無知就不客氣了,處處壓制并取消其種種特權。
連稱與管至父在一旁看得明白,公孫無知對齊襄公也是心懷不滿。這種人可以利用,可以拉下水,一同策劃政變陰謀。
齊襄公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一步步地逼近,他終日沉浸于美酒女人,有時又興致勃勃地外出打獵。公元前686年冬季,齊襄公前往姑棼游獵。連稱得知這個消息后,與管至父和公孫無知開始布置刺殺行動。
一件離奇的事發生了。
在狩獵途中,突然冒出一只大野豬,擋住齊襄公的馬車。這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但齊襄公的隨從竟然驚叫道:“啊!這只大野豬就是彭生啊。”很明顯,這是一個陰謀,這個隨從已經被連稱一伙人收買了。彭生無罪獲誅,正好可以利用這個冤案對齊襄公實施心理戰,假稱這頭野豬是彭生的冤魂。
齊襄公也是豬腦袋,隨從這么一說,他還真信了。他一聽大怒:“彭生還敢來見我。”他搭上弓箭對準野豬“嗖”地就是一箭,野豬挨了一箭后,疼痛難忍。居然像狗熊那樣能兩腳站立起來,還發出凄慘的叫聲。這可把齊襄公給嚇壞了,沒見過野豬還能站立的,怕真是彭生的鬼魂啊。
這一嚇,齊襄公受驚了,從車上摔了下來。驚慌失措之中,腳踝扭傷了,鞋子也給弄丟了,狼狽不堪地回到行宮。他心情很不好,對奴仆們大發脾氣。其中有一名奴仆,名叫“費”。他讓費去找回丟失的鞋子,費出去找了半天還是沒能找到,空著手回來了。齊襄公很生氣,用鞭子狠狠地抽打費,把他打得鮮血淋漓。
費被打得渾身是傷,忍痛走出寢宮。這時連稱與管至父手下的反叛分子早已埋伏在行宮左右,一舉包圍了行宮。叛亂分子見費從寢宮中出來,便一擁而上,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的,費大聲呼喊道:“你們沒看我剛被主公打得渾身是血嗎?我怎么會跟你們作對呢?”
叛亂分子一看果然是這樣,便相信了費。費表示愿意與叛亂分子合作,并自告奮勇要求回到宮內打探虛實。叛亂者同意了,費便重返行宮。
費返回時,齊襄公還在生悶氣呢,費大聲呼道:“主公快躲起來,外面已經被一群叛亂分子包圍了。”齊襄公大吃一驚,不要看他平素發號施令和威風凜凜,一遇到急事時就原形畢露了。他驚慌失措,面如土色,一面讓衛隊去抵擋叛軍;一面找來一個替死鬼。讓侍臣孟陽躺在自己床上,他則躲到門后。
叛軍見費進去大半天沒出來,心知中計了,便開始攻入宮中。此時費與衛隊出來拼死抵抗,但寡不敵眾,最終全部戰死。叛軍一擁而入,闖進宮內,尋找齊襄公的下落。
寢宮大門被一腳踹開,叛軍見大床上躺著一個人,渾身發抖。便蜂擁而上,你一刀我一刀,把床上的人捅了幾十個血洞。這時有人瞅了瞅尸體,說:“咦,床上這個人好像不是國君啊?”大伙一看,果然十分不像,只是個替死鬼。
大伙開始在寢室中大搜,有個家伙眼尖,叫了一聲:“門下有一雙赤腳。”大家都撲到門邊,果然門的下面露出兩只赤腳。上前一拉開門扇,正是渾身發抖且肝膽俱裂的齊襄公。叛亂者不容分說,將他拖了出來。爭先恐后,體會著弒君的刺激。砍瓜切菜般地就見數十把刀狂舞一通,一攤鮮血在眾人的腳底下蔓延擴大開了。在大刀面前,君主也跟常人沒有區別了。
連稱與管至父發動的政變,為亂糟糟的春秋前期又多了一起弒君案。齊襄公被殺后,公孫無知被扶上臺,成為新的君主。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正當連稱和管至父等人為政變的成功而僥幸時,又一起政變爆發了。
當一個人聽到公孫無知成為君主時,他憤怒了。這個人叫“雍廩”,他與公孫無知有什么恩怨情仇呢?原來當年公孫無知受寵于齊僖公,年少輕狂,目中無人。有一回,他跟雍廩有些糾紛。公孫無知蠻不講理,自恃有后臺,把雍廩狠狠地揍了一頓。偏偏這個雍廩是個記仇的人,你揍了我,我就得報仇。可是他仇還沒報,卻聽說齊襄公被殺,公孫無知居然成了國君。仇人沒得到報應,反而春風得意,這怎么行?
這時的齊國局面混亂不堪,公孫無知、連稱和管至父這些人身背“弒君者”的惡名。倘若誰能站出來振臂一呼,斬奸除佞,勢必能順應民心。雍廩鋌而走險,發動政變殺死公孫無知和連稱等人。為了表明自己的心跡,他還發布除奸狀:“公孫無知跟連稱等人弒君自立,我現在已經為先君報仇。為國除奸,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至于接下來立哪位公子來擔任國君,請諸位大臣共同商議,我一定唯命是從。”
兩起政變,令兩個君主命喪黃泉。
誰能成為新的統治者呢?有兩個人的希望最大,他們都是齊襄公的弟弟,一個是公子糾;另一個是公子小白。不過此二兄弟都沒有在齊國,全部都溜到國外去了。
齊國出現權力真空。兩兄弟誰能先回到國都,誰就可能登上君主的寶座。
公子糾與公子小白為權力寶座而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賽跑。
誰將是這場競賽的勝利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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