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借東風緣是夢,生非薄命自為花
清代著名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中有一篇《顏氏》,講一個女子男裝應舉最后竟官至御史的故事。作者在篇末不無感嘆地寫道:“天下冠儒冠,稱丈夫者,皆愧死矣!”
無獨有偶,清代有兩部著名彈詞《再生緣》和《筆生花》寫的都是女子假扮男性,做出許多奇功偉業的故事。因為這兩部作品的作者都是女性,所以從中更能看到封建社會的女性對于自身所受束縛的不平和反抗。
《再生緣》的故事發生在元代,寫云南孟士元之女孟麗君,避婚出走,更姓名為酈君玉,入京赴試,中會元,后官至極品,終于被識破,回復女裝,與未婚夫皇甫少華夫妻團圓。
《筆生花》則是寫明正德年間,有奇女子姜德華,她已經和表兄文少霞定婚,卻被朝廷選為秀女。德華自盡抗旨,被救后改易男裝,應試奪魁,后累官至極品,終于事露,改回女裝與文少霞完婚。
《再生緣》與《筆生花》,同樣的故事,同樣讓女性位及宰輔,揚眉吐氣,其中包含的是同樣一份對社會重男輕女的不服氣。作者筆下的孟麗君與姜德華已不再只是閨閣中吟風弄月的佳人才女,而是公然立于朝堂之上,為國分憂為君解難的棟梁之才,是讓許多須眉男兒自愧不如的女中豪杰。兩書的結尾也相同:孟麗君和姜德華最后還是被迫回復女裝,辭去官職、退回家庭,成為符合男性社會要求的賢妻良母。
通過孟麗君和姜德華的經歷,作者向讀者揭示了封建制度對女性的才華的扼殺。孟、姜二人最后是屈服了,但她們并不甘心,作者也不甘心,所以她借姜德華之口質問:“老父既產我英才,為什么,不作男孩作女兒?這一向.費盡辛勤成事業,又誰知,依然富貴棄塵埃。枉枉的,才高八斗成何用?枉枉的,位列三臺被所排。”(《筆生花》二十二回)但是不屈服又能怎樣呢?畢竟作者自己也沒有擺脫傳統觀念的束縛,她們無法為筆下人物找出其它可行的道路。其實恨此身生為女兒身、靠改扮男裝而成就功業,這種想法做法本身雖有大膽反抗的一面,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對女性從屬地位承認的一面。
《再生緣》與《筆生花》都是清代女性作品中的上乘之作,都表達了女子對理想的憧憬,可惜終于沒有走出女性自身的局限。清代文學家袁枚《落花》詩云:“春在東風原是夢,生非薄命不為花”,這兩句若改為“春借東風緣是夢,生非薄命自為花”,豈非正好道出了這兩部作品思想上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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