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張羽·驛船謠》原文賞析

驛船來，鼓如雷;前船去，后船催。前船后船何敢住，鋪陳惡時逢彼怒。畫屏繡褥紅氍毹，春夢暫醒過船去。棹郎長跪勸使臣，愿官莫喜更莫嗔。古來天地如郵傳，過盡匆匆無限人。

唐代以后，在水路設(shè)有供官員往來和文書郵遞用的驛船。這種船由于主要用于接待各種大員，所以陳設(shè)比較講究，行船時刻也比較準(zhǔn)確。船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驛船謠》在選材上獨具慧眼，通過這樣一個為人忽略的角落，畫出了一番世態(tài)，鞭撻了官場的丑惡。

“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聲價。”(王磐《朝天子》)這是元代驛船運行的情景。張羽筆下的驛船，也忙得一團糟：“驛船來，鼓如雷;前船去，后船催。”那船上雷鳴般的鼓點，雖不是喇叭嗩吶之屬，其作用都一樣，即為官老爺們抬身價，使之顯得八面威風(fēng)，則四方生畏。“前船去，后船催”，也全是“來往亂如麻”的情景。船工們緊張得要命是不難想見的了。于是詩人用摹擬語氣解釋這種緊張忙亂：“前船后船何敢住，鋪陳惡時逢彼怒。”二句倒裝，意即連陳設(shè)、布置差了一點都不行，何況不準(zhǔn)時呢，往來驛船“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詩句融化了詩經(jīng)《柏舟》“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寫官人的惹不起，頗為語妙。兩句總上“前船”“后船”，將行船如催一意寫足。以下再細講“鋪陳”的問題： “畫屏繡褥紅氍毹，春夢暫醒過船去。”船艙里陳設(shè)得紙醉金迷，儼然華堂，殊不知官員們只是暫住一會兒，從上船到下船，就如春夢般短暫易逝。盡管如此，仍是“鋪陳惡時逢彼怒”! 講排場，擺架子，官場惡習(xí)，千古如斯。

詩人在憤怒之余，忽發(fā)妙思。在詩的后半部分，他設(shè)計了一個“參軍戲” 中蒼鶻的角色，讓他來諷刺教訓(xùn)那些昏昏然不知所以的官老爺。“棹郎長跪勸使臣，愿官莫喜更莫嗔。古來天地如郵傳，過盡匆匆無限人。”這個棹郎 (船工)似乎是在請一位老爺息怒，盡管老爺怒容滿面，棹郎還是沒有被嚇得誠惶誠恐，而是謙恭地開導(dǎo)這位氣糊涂了的大人： 驛船鋪陳好時您也別喜，差時您也別嗔; 反正您老也坐不了一會兒的。別說坐驛船只是一會兒功夫，就是人生，不也和“郵傳”一樣嗎，不知道送去了多少人了。詩人就驛船作譬，以郵傳喻人生，實言富貴虛榮不足恃，是十分切題而巧妙的。這一瓢涼水，也可以使動輒耍威風(fēng)的老爺息息火了吧。

在生活中當(dāng)然很難有這樣的下人訓(xùn)導(dǎo)老爺?shù)氖掳l(fā)生，但在文學(xué)藝術(shù)中則完全可以這樣寫。傳統(tǒng)劇中，就有不少受奴婢作弄的糊涂老爺，反映了人民的一種價值判斷和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