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徐禎卿·送士選侍御》原文賞析
壯士樂長征,門前邊馬鳴。春風三月柳,吹暗大同城。蘆溝橋下東流水,故人一尊情未已。胡天飛盡隴頭云,惟見居庸暮山紫。羨君鞍馬速流星,予亦孤帆下洞庭。塞北荊南心萬里,佩刀長揖向都亭。
士選,姓熊名卓,任侍御職。與徐禎卿當系同僚。侍御,為侍御史的簡稱; 去邊防地,當另負有特殊任務(wù)。士選才華警拔,能詩,王世貞《藝苑卮言》謂其詩如“寒蟬乍鳴,疏林早秋”,與徐禎卿當為詩友。徐禎卿這首送行詩,意摯詞雄,可以直入唐詩堂廡。
韶年壯志,氣吞牛斗,邊州內(nèi)郡,一去都期有所作為,心志互通,所以在熊士選啟程之時,徐禎卿這首詩情真意切,豪氣干云。
起句似平,卻定下了全詩基調(diào)“辭雄氣武”(《談藝錄》)。“壯士樂長征”,任何人都能說出,但詩人把它落在“門前邊馬鳴”上,就詩情洋溢了。邊馬待發(fā),奮鬣長嘶,像是等得不耐煩,在聲聲催促壯士上馬。壯士呢,對它不是聽而不聞,而是正深深陶醉在這蕭蕭馬鳴中,正遙想著千里平沙、星垂四野的邊地情景。這時正值陽春三月,柳葉紛披。然而正是這三月的楊柳風,吹到往西的大同城,便不是“吹面不寒”,卻是冷意颼颼、塵沙為暗了。功勛,不在這兒建樹,難道還在馬后桃花、滿園春色中得來?樂聽蕭蕭馬鳴,樂出暗黑邊關(guān),這才能“辭雄氣武”。
因此,就這餞送場面也是充滿風云叱咤的氣氛的。“蘆溝橋下東流水,故人一尊情未已。”流水滔滔東去,故人把酒一尊,向天而酹,心潮定亦如水,起伏難平。這心潮不是感離傷別,不是感時傷世,而是對邊地胡天的一片神往的心情。隴頭云飛,飛過茫茫大地,飛過黯黯穹蒼,使人胸襟為之寬拓,神思為之高遠。云飛過去,抬頭一望,居庸關(guān)已入傍晚,關(guān)前的軍都山已暮色四圍,一派深青暗紫了。背景是這樣蒼涼壯美,場面是這樣慷慨激昂,人物又是這樣雄放自豪。這在當時,畢竟是難得的。
別了,故人鞍馬西向,即將速若流星,轉(zhuǎn)眼消失,從此便是茂草長云、地迥天高的戎馬生活了。多么值得人羨慕!而自己,也將片帆孤棹,南下洞庭,從此便是瀟湘水遠、荊楚云深的宦游生活了。此際一別,瞬息海北天南,各自一方,然而此情此心卻是相通的。所以這以后的日子,月落山前,風生竹下,你在漠漠煙飛的塞北,我在蒸蒸云起的荊南,兩人雖相隔萬里,魂夢仍然能相逢,言笑仍然能相接的。男兒志在四方,離別,又何足縈懷,佩刀上馬,長揖不拜,就在這都亭祖餞之地,壯別了。這里,意態(tài)是何等從容,神情又是如何的灑脫!
全詩大體分三個層次:一層以“樂”一詞為管鑰,二層以“情”一詞為管鑰,三層以“心”一詞為管鑰。脈絡(luò)貫通,神韻自然,“辭雄氣武”,但又壯而不銳(徐之《談藝錄》謂:“氣本尚壯,亦忌銳逸”),是符合其詩論法則的。王世懋《藝圃擷英》稱徐詩“能以高韻勝,有蟬蛻軒舉之風”,讀此詩后可信王評確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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