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民歌·新水令(離人點點淚流血)》原文與賞析
離人點點淚流血,倚闌干悶懷凄切。多情難割舍,無語自傷嗟。暗想當年,暗想當年羅帕上曾把新詩寫。
《新水令》是 《珍珠馬》大散套的第二支曲調名。
《珍珠馬》是明時增配全套的南北大散套,由二十余支曲子組成,各曲間多用頂真修辭方法,前后勾連一氣。因此,《新水令》復沓《珍珠馬》首調的尾句而作“離人點點淚流血”。
“離人點點淚流血”句,人傷心而流淚,悲極而泣血。離人不是淚點點,而是血點點,可見這位傷懷女子的悲痛欲絕。《新水令》一起調,就給人以凄涼慘烈之感。
“倚闌干悶懷凄切”中 “倚闌干”與 “悶懷”互為因果。這位女子 “悶懷”而 “倚闌干”,而獨倚闌干又使悶懷更甚。凄切,凄涼悲哀的意思,多用來形容聲音的悲哀凄厲。柳永《雨霖鈴》有“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的句子,以凄涼的秋蟬哀鳴來渲染情人分離時那種悲涼的情景。從《新水令》的語境看,獨倚闌干是無語的,下文也有 “無語自傷嗟”句,因此,這里的“凄切”并不是形容那女子的聲音,而是在描繪她的表情,凄涼悲切的神態(tài),是對 “悶懷”的進一步說明。由 “悶懷”而 “倚闌干”,由“倚闌干”而 “凄切”,由 “凄切”而 “點點淚流血”。首句以瀉染手法,深刻而細膩地描繪出了女主人公悲苦已極的心情。
“多情難割舍,無語自傷嗟”,是對第一句的進一步闡發(fā)。封建社會里,女子地位已是低下,而妓女更是下中之下者。她們?yōu)榱司S持生計,被迫倚門賣笑,強顏裝歡;來往的闊佬惡少浪蕩公子,金錢買笑,尋歡作樂,有的只是精神和肉體上的侮辱摧殘,何曾有一絲真情付出?偶爾遇到一位知冷知熱,屬意于她的青樓過客,她壓抑多年的真情便噴涌而出,天荒地老,難舍難撇。然而她們的身份地位注定了她們的悲慘命運。她們是被扭曲了的一群,她們在被剝奪了愛的權利的同時,被愛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因此,縱然有一段令她們心旌搖蕩的愛情,也必是曇花一現,瞬間夭折,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就是一例。故而,明智而堅韌的青樓女子往往緊閉心扉,絕不輕啟情竇,以免陷入難以自拔的苦痛之中。
“無語自傷嗟”,和 《珍珠馬》首調的 “此恨與誰說”相合。她 “當初指望,美滿前程,到如今翻成吳越”( 《倘秀才》),現在只能 “無語”。無人可語,也只能 “自傷嗟”。“無語”才去獨倚闌干,“自傷嗟”更使 “悶懷凄切”,流淚泣血也就不足為奇了。
“無語自傷嗟”既照應上文,也提挈了下文。無語倚闌,悶懷凄切;遙對明月,獨自傷嗟:多少個花前水畔,多少個黃昏月夜,相依相偎,相歡相悅……這就順理成章地引出了尾句: “暗想當年,暗想當年羅帕上曾把新詩寫。”“暗”與 “倚闌”、“悶懷”、“無語”、“自傷”相合。“暗想當年”的反復,傳情極深,不僅繪沉湎回憶之態(tài)于眼前,更狀幽咽抽泣之聲于耳畔。古時,男女之間常以羅帕題詩傳達愛慕之情,甚至作為定情之物。“當年羅帕上曾把新詩寫”,即當年自己把全部的愛都奉獻給了他。想當年,出雙入對,恩恩愛愛;可現在,孤人孤燈,凄凄慘慘。當年新詩的溫馨,已變成今天舊詞的凄涼;墨跡雖在,美夢成空。處今時戚戚之境,想往昔怡怡之情,再看看眼前落紅飄零,怎能不 “點點淚流血”?
以 “暗想當年,暗想當年羅帕上曾把新詩寫”為結句,語意似有未盡;若聯系下一支曲子《步步嬌》,就相對完整了:“暗想當年羅帕上曾把新詩寫,偷綰下鴛鴦結。他那心猿乖意馬劣,都將他軟玉嬌香,嫩枝柔葉,琴瑟正諧,不覺的花影轉過梧桐月。”
若據《新水令》曲自身而言,回環(huán)往復,結構嚴謹,所表達的感情真摯深沉,痛徹心腑。若聯系 《珍珠馬》首調比較而言,《新水令》達意傳情多與《珍珠馬》曲相仿,并沒有多少獨自擅勝之處,唯尾句對以下諸曲有張本之功而已。
上一篇:《明代民歌·掛枝兒·黑心》原文與賞析
下一篇:《明代民歌·時尚急催玉(俏冤家)(一)》原文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