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惺
【作者介紹】
鐘惺(1574—1625),字伯敬,號退谷,竟陵(今湖北天門縣)人。萬歷三十八年(1610)進士。曾任南京禮部祠祭主事,在秦淮水閣讀史,常至深夜。又曾入蜀,其《忠州霧泊》有“漁艇官舟曉泊同,蜀江愁霧不愁風”句。后以僉事提學福建,因丁憂歸,卒于家。譚元春曾作《喪友詩三十首》,其一云:“兩人生死獲交終,不問誰亨與孰窮。同守一檠茶果缺,亂書堆里眼匆匆。”其七末云:“官罷禍輕身便死,可知天意黨凡愚。”有《隱秀軒集》。
他為人嚴冷,不喜與俗客交接,故事跡也簡單,但在晚明文壇上,卻頗有影響,自成一派。后人對他的評價,毀譽不一,但毀多于譽,甚至一筆抹殺。他認為七子擬古之弊在于極膚極狹極熟,于是力求孤情僻懷,幽境冷味,使文字到極無煙火處。但矯一弊又生一弊,在實踐上專尋好意,不理聲格,意在矯枉,太逞偏鋒,流于艱險晦僻;苦心覓句,每露刻鏤之跡,曹學佺(能始)批評鐘、譚詩“清新而未免有痕”,他自己也承認是“極深中微至之言”(《與譚友夏》)。其《晝泊》的“樹無黃一葉,云有白孤村”句,即是一例,冷峭與隱晦,兼而有之。
但鐘詩在洗刷庸俗、繁縟、濫熟這方面,還是有其特色;在對師友的抒情上,尤多性情語,如《寄友夏書》的“欲聞別來事,難盡即時書”,《懷譚友夏……》的“寄書與對面,已自不相同”,《譚友夏自越歸晤別于錫山》的“凡子吟能及,皆予夢所尋”,皆情透紙墨。《郭景純墓》的“以此江中月,為君地下燈”,亦佳。《后懊曲》的“竊玉移花事,臥薪嘗膽情”,兩語本皆熟語,兩事原大不同,移用于一聯,遂成異想。
陳衍《石遺室詩話》卷六引施愚山(閏章)與陳伯璣(允衡)書:“大抵伯敬集如橘皮橄欖湯,在醉飽后,洗滌腸胃最善,饑時卻用不得。然當伯敬之時,天下文士,酒池肉林矣,那得不推為俊物。”伯璣復書云:“冷之一言,其詩其文皆主之,即從古人清警出。其平日究心經史莊騷,以官為隱,以讀書為官,其人實不可及。”此則將詩品和人品相結合。陳氏自己云:“是竟陵之詩,窘于邊幅則有之,而冷雋可觀,非摹擬剽竊者可比,固不能以一二人之言,掩天下人之目也。”這些都是公道話,也是鐘惺的真賞者。我們從鐘氏大部分作品來看,每句都是經過苦思嚴求,即使不作過高的評價,也不能全部否定。沈德潛的《明詩別裁集》卻一首都不選,好像晚明詩壇中不曾有過鐘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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