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幕平沙夜寂寥,楚云燕月兩迢迢。
征人自是無歸夢,卻枕兜鍪臥聽潮。
納蘭性德(1654—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州正黃旗人,康熙十四年進(jìn)士,官一等侍衛(wèi)。他是清初著名詞人,亦能詩,有《飲水詞》、《通志堂集》。
這首《記征人語》,并非記錄征人的談話,而是寫征人的生活,反映了征人久戍不歸的怨苦。
一、二兩句寫景,景中含情。北方平沙之地,上面排列著一座座帳篷。沙漠廣闊,帳幕重重,夜晚更顯得寂寥。詩人一下子給人們展示了一幅塞外軍營圖。沙,飾之以“平”,則既寫了沙原平,又含有沙漠之廣之意。幕,言之為“列”,則一座座,一排排,如繪如塑。“夜寂寥”,交代了所寫的時(shí)間,也透出了荒涼無趣的情緒。明月高照,流云飄忽,說“楚云燕月兩迢迢”,意為湖南、湖北等屬古楚地,和河北省古屬燕地的人,都能看到天上的云和月,可是兩地相隔,相距甚遠(yuǎn)。家住楚地的征人,遠(yuǎn)戍來燕地,仰望天空云月,思念著家鄉(xiāng)。征人陷入思親念家的愁緒之中,因而夜也顯得分外的寂寥。其實(shí),夜很靜,征人的心卻不平靜。征人內(nèi)心愈是激烈地斗爭,陷入沉思,環(huán)境也就愈靜;環(huán)境愈靜,也愈使他們思親,相輔相成,互為因果。
三、四兩句寫征人愁思滿懷,不得人夢。“征人自是無歸夢”,原因在于“卻枕兜鍪臥聽潮”。塞外沙漠之地,并無江海潮水,“臥聽潮”,是回想在家時(shí)的情景,耳畔隱隱響著潮聲。征人枕著頭盔,心已飛回到家鄉(xiāng)的江邊。詩人寫征人思家,如果說“一夜征人盡入夢”,那便失之于淺,也落入常套,由不寐寫其如同夢中,在清醒的情況下形成了幻覺,則更深刻地表現(xiàn)了征人望鄉(xiāng)之心。
納蘭性德詩風(fēng)雋秀,從這首詩也可見一斑。一、二兩句首先構(gòu)成靜謐幽遠(yuǎn)的意境,三、四句則向人的內(nèi)心深處開掘,以近景寫遠(yuǎn)思,以無聲寫有聲,不必濃墨重彩,卻出深情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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