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史達祖·八歸》

史達祖

秋江帶雨，寒沙縈水^①，人瞰畫閣愁獨^②。煙蓑散響驚詩思^③，還被亂鷗飛去，秀句難續^④。冷眼盡歸圖畫上，認隔岸，微茫云屋。想半屬、漁市樵村，欲暮競燃竹。須信風流未老，憑持酒，慰此凄涼心目。一鞭南陌，幾篙官渡，賴有歌眉舒綠^⑤。只匆匆殘照，早覺閑愁掛喬木。應難奈故人天際，望徹淮山，相思無雁足^⑥。

【鑒賞】 這是一首對景抒懷、兼及懷人之作。

詞的上闋寫日暮天晚，江上一派雨霧微茫的斜陽殘照景象，及詞人在這等景致下斷斷續續的愁思。秋日的江天，飄灑著蒙蒙江雨; 江水一浪一浪地沖洗著沙灘。人在高閣，看這天水相連成一幅畫，孤獨自成愁。江上漁歌互答，沙鷗翔鳴，沉吟詩緒之中，剛剛醞釀而成的佳句卻又被驚走。放眼望去，江岸漁村，已是炊煙裊裊。詞人運用視、聽等手段，將日暮江邊的秋景一一道來，使人分明能感受到： 在那霧靄迷茫秋日暮景中，既有一份難得的清凈與閑情，而于這放漫無邊的思緒中，卻也浸潤著絲絲憂傷。“秋江”、“寒沙”，是冷色調的圖景，再加上詞人的 “冷眼” 相看，在這一幅水墨山水畫中，我們怎么也找不到一點點秋陽下江天的溫情。

詞的下闋抒寫了詞人歌中含悲的心景和一片懷人之情。自信風流未老，把酒臨風，安慰一下孤寂的心。實際上，“風流未老” 僅是詞人妄語，“須信” 一詞讀來即可讓人知其虛，后續之語“慰此凄涼心目” 則明白無誤地道出了作者的心聲。因而，接下的揚鞭“南陌” (街市)，篙點江水、歌舞風流也就只是強作歡顏了。一陣看似繁華的歡情，就如殘陽斜照，不知不覺中，閑愁早已堆滿心頭，此乃一愁也; 故人天際，江海阻隔，音信全無，亦是一愁。在這里，作者巧妙運用雨后斜陽賦閑說愁，喻二情于一物，一舉而兩得之，可謂善用語也。同時，寫景言情中，忽而喜，忽而悲，憂樂相間，情景之間生騰著跳躍的動感，詞的韻律感就顯得特別強烈。這恐怕也就是為什么在千百首綺麗華貴的宋詞中，這首詞也能被人們記住的一個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