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啼客散暮江頭,人自傷心水自流。
同作逐客君更遠,青山萬里一孤舟。
劉長卿和裴郎中曾經一起被召進帝京長安,后又同遭貶謫,當時作者被貶為南巴尉,而友人裴郎中被貶吉州,正好路過南巴兩人同作逐客在異地相逢,其悲涼境遇與心情都是相通相同的?!百H”字既是憐友又是嘆己,自然充滿著憤憤然的情緒,正是這種情調貫穿了詩的首尾。“重送”故然是因為詩人在前已送過同題的一首五律,但更主要地表現了他們的相聚之多,先前已有難分之意,這中間蘊藏了多少推心置腹的話語和情真意深的交誼。
這次摯友被貶而去的是遙遠的吉州,再次傾心暢談的機會是很渺茫的。心境自然在此送別之際更凄切傷情。詩的首句就濃烈地寫出了這種氣氛,離筵“客散”知己即將分手,此情狀巳使人傷感萬分,日暮時辰,送友到江頭,悲凄的“猿啼”之聲,催人淚灑衣襟。漁歌說“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這是常人對猿聲的感受,而況此時處于逆境又即別離之時呢?讀首句似見黃昏時兩知己拉手江頭不忍離去,愴然淚下的生動形象。這七字中把送客的時間、地點、情狀、聲音都交代得十分清晰,由此所渲染的氛圍籠罩了全詩,使讀者一觸首句即進入詩的境界之中了。緊承首句水乳交融而來的“人自傷心水自流”進一步刻畫出詩人佇立江頭那種難堪孤獨傷心的情景,“傷心”是直承詩題“貶”字而來的。無有理智的流水無情地載著客人遠去,無可奈何的傷心之情綿綿不絕猶如流水,兩個“自”所表現的雖是“傷心”和“水流”的兩種領域的境界,也正是這個字把這兩種看似截然不相干的情和景熔鑄在一起。猿猴凄涼的叫聲,夕陽殘照、冷落渡頭,其他送行之客已散,唯獨他倆還在,傷心的離情如暮色中的江水永流不斷。三、四兩句仍浸透著淚水,直承“傷心”一氣貫下,被貶已令人夠傷心了,而且還“更遠”這“遠”字前的“更”字,已使我們看到詩人在客人離去時傷心透頂幾乎要捶胸頓足的心境和形象。他當然是傷心朋友的遠去,當時作者也被貶為南巴尉,南巴較之吉州離長安要近點,所以說“同作逐客君更遠”。然而正因為是“同作逐臣”之故,同病相憐之因,那就更有豐富深刻的感情在其中了!望著那萬里青山中的一葉孤舟遠去繼而消失,更使他戀戀不舍的惜別之情浪浪高漲起來,后兩句所形成的自己和友人,萬里青山同一葉孤舟兩個對照,更加突出了友人此去的遙遠孤獨感?!扒嗌饺f里”承“更遠”而回應“水自流”,裴郎中遠行的孤獨寂寞,詩人那連接廣宇的憤懣,難以遏制的別情淚水都溶涵包括其中了。
這首絕句直賦其事,語言清新自然明白如話,讀來瑯瑯上口,不著典故不見難懂之詞,卻把真摯深刻的情意飽熔其中,使整首貫通著十足的韻味,這正是劉長卿寫絕句大手筆真功夫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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