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霜落荊門江樹空,布帆無恙掛秋風。
此行不為鱸魚膾,自愛名山入剡中。
這首詩的題目,一本作“初下荊門”,當是初次出川時作。荊門,山名。《水經注·江水》(卷三十四):“江水又東歷荊門虎牙之間。荊門在南,上合下開,暗徹山南;有門像虎牙在北,石壁色紅,間有白文,類牙形。共以物象受名。此二山,楚之西塞也。”山在今湖北荊門縣長江南岸。作者坐船過荊門山時,正是秋天。沿江的荊門山上的樹木經霜打后,樹葉落了,所以稱“江樹空”。他坐的船是乘風,張帆安穩過去。《晉書·顧愷之傳》:“顧愷之為殷仲堪參軍。仲堪在荊州,愷之嘗因假還,仲堪特以布帆借之。至破冢(地名),遭風,船敗。愷之與仲堪箋曰:‘……行人安穩,布帆無恙。’”無恙,沒有毛病,指完好。這里借用“布帆無恙”,指安渡荊門山。
作者這次出川到吳越去,不是為了思鄉而回鄉,卻是為了吳越山川人物之美而去的。《世說新語·識鑒》:“張季鷹(翰)辟齊王東曹掾(齊王請他做僚屬),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俄而齊王敗,時人皆謂之見機而作。”張翰看到晉朝將亂,齊王會失敗,就推說思鄉,辭官回鄉,這是有先見之明。作者離鄉去吳越,跟張翰的思鄉回去不同,是愛剡中的名山。剡(shàn善)中,今浙江嵊縣,縣南有剡溪,山水佳麗。《世說新語·任誕》稱王徽之居山陰(今紹興),忽憶戴逵。戴時在剡,即便夜乘小船詣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這是講王徽之的脾氣怪僻。但也說明剡中有知名人物。因此這里的“自愛名山入剡中”,含有既愛那里的山水,也愛那里的名人在內。即這里用“入剡中”,當含有雪夜訪戴的意味在內。
這首詩的特點是用典故,用了“布帆無恙”的典故,用了“鱸魚膾”的典故,是明用。假使在“入剡中”里想到雪夜訪戴的故事,那里暗用。“在布帆無恙”里有含蓄的話,照這個典故看,顧愷之是“遭風,船敗”,經歷危險的。作者在《秋下荊門》的下一首《江行寄遠》里說:“刳木出吳越,危槎百余尺”。刳木為舟,槎也借指木船,用一“危”字,當指在江中也有風浪的危險,故用“布帆無恙”來暗示,這是正面用典。張翰是借思念鱸魚膾來辭官回鄉,李白是離鄉遠游,所以稱“不為鱸魚膾”,這是用典來作反襯。假如入剡有訪戴的含意,那是用典來指名山兼有訪名人的用意。這樣雖是用典而含意各別,可以借用典來表達豐富的情意。還有,“布帆無恙”,雖不知道這個典故的,并不訪礙了解。不為“鱸魚膾”與“自愛名山”聯系,即不知道“鱸魚膾”的典故,也不妨礙對這兩句的理解,這又顯出作者的善于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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