淥水明秋日,南湖采白蘋。
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
詩僅短短四句,卻形象生動地展現了一幅婦女生活的風俗畫面,勾勒出了人物瞬間的心理動態。
“淥水”,清澈的水;“明”,既是水本身的特點,也是陽光照射在水面的反光;“秋日”,與暴烈的夏日和寒涼的冬日不同,它光線和煦,給人以親切之感。這樣的光線,照耀著那清澈平靜的湖水,水面上閃動著片片粼光,真是美極了。“南湖采白蘋”,有如電影中的慢鏡頭,在一片秋陽閃耀的淥水之中,緩緩地推出了主人公?!鞍滋O”,一種水生植物,采之可食。采蘋人可能不止一個,但作者卻把焦點凝聚在了一個人身上(這可從末句推知)。這位采蘋女子的外貌、服飾如何,作者沒有交待,但這正給我們留下了想象的余地:她可能亭亭玉立,也可能憨態可掬,她可能淡妝素裹,也可能穿紅著綠。正是這樣一位模糊朦朧而又真切可感的女子,在明鏡般的湖面上,搖動一葉輕舟,時東時西,忽快忽慢地采摘白蘋,這該是多么令人愜意的事呵!
然而,“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嬌欲語”,極寫荷花搖曳多姿的形態;“愁殺”,力狀主人公愁悶之甚。本來正愉快地采著白蘋,怎么突然間愁了起來,甚而至于“愁殺”了呢?心理學告訴我們,人的心理常處于流動變化之中,外物的刺激,最易于引發人或喜或悲的情感。“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王昌齡《閨怨》),寫的便是由不曾愁到突然愁的心理變化。在本詩中,女主人公之愁蓋因荷花觸發而起。荷花,常用來象征女子的美貌。可以設想,當詩中女主人公看到“嬌欲語”的荷花后,或許由荷花的嬌艷聯想到自己青春容顏的不能久駐而生愁,或許因自己的美貌無人賞識而生愁,也可能因自己不美滿的愛情生活而生愁,但不管是哪種念頭,都促使她從內心深處冒出以前很少明確意識到過而此刻變得非常強烈的愁緒。這變化發生得如此迅速和突然,似乎難以理解,但全詩妙處亦在于此:只寫心理變化,卻不說變化原因和過程,造成意義空白,讓讀者去填充。前人評此詩謂“風神搖漾,一語百情”(馬位《秋窗隨筆》),可謂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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