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榛
郎君幾載客三秦,好憶儂家漢水濱。
門前兩株烏桕樹,叮嚀說向寄書人。
這是一對情侶,男方遠去了秦地(今陜西北部,古稱“三秦”),女方留在漢水邊的家鄉,相隔已有數年。天遙地遠,交通不便,再說還不是正式的夫婦,平日大概是一點音訊也沒有的。恰好有人要去男方所在的地方,那女子便托他帶一個口信。詩中說“寄書人”,只是習慣的說法。從詩意來看,并沒有正式的書信寄去。因為不是夫婦,寫信去,措辭不方便,又不怎么合于禮數。
詩是以女子的口吻寫的。前二句,起了雙重作用:一方面,寫出因為有人捎信這一契機,主人公的相思之情、離別之苦,在此刻變得更為深重;另一方面,它對這對情侶的情況,作出必要而簡略的交代?!叭亍迸c“漢水濱”相對,特出相隔距離的遙遠;“幾載”,點明別離時間的久長。兩者相重,姑娘的苦惱,也就不言而喻?!昂脩泝z家”(“儂”,我),乃是她對情郎心理的懸測:他可是好好地、深深地記著我?像是肯定,又像是懷疑。畢竟隔得很久了呀。并沒有說自己懷疑郎君,卻比直說出來還要令人明白、感動。
捎一個什么樣的口信去?心里說自己想得好苦,愿郎君別在外沾花惹草,忘了自己,要早早回來,彼此歡聚,嘴上卻不好說。女孩家,多害羞啊,教人笑話!只說自家門前的兩株烏桕樹,又長高了許多,枝葉更茂盛了。說這干嘛?鄉間尋訪人家,各戶門前的樹,是最顯著的標志。從前情郎常來常往,對這兩株烏桕,自然印象很深。也許,姑娘送他出門,常在樹下流連一番,說幾句悄悄話。再則,樹都又長大了好多,人哪里禁得時光的催促?情郎若不早日回返,人就要老了!種種情思,都包藏在關于烏桕樹的話語中。只是,恐怕傳信人不懂得其中奧妙,當作等閑嘮叨,忘了向情郎鄭重傳達,所以她要“叮嚀”不住,說了又說,直到他明白為止。
這詩字面很淺,卻能抓住一個未婚少女的心理特征,極真實、極委曲地表現出她的復雜情緒?!岸撜f向寄書人”一句,具有動作感,最能反映主人公的情態,放在全詩的結末,使人讀完之后,眼前浮現出人物形象,效果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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