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晦
雨過溪頭鳥篆沙,溪山深處野人家。
門前桃李都飛盡,又見春光到楝花。
遠離紅塵鬧市和政治旋渦的田園生活,一向是我國歷代詩人常詠不衰的對象和主題,自晉代陶淵明,唐代王維、孟浩然,到宋代范成大、楊萬里……都從歸田園居的詠贊中創造出無窮無盡的藝術化了的“自然美”,這種“自然美”絕不僅僅是客觀外界景物的簡單再現,而是浸透著創作者真摯的思想感情和藝術靈感的心靈與自然合一的“第二自然物”,它比自然美本身有著更為豐富的意蘊和更高的審美價值。
朱希晦的這首詩顧名思義,顯然是通過詩中所寫的種種情景向友人表達自己的一種愜意的心境和適意的情懷,其中對自然景物的充滿感情的描繪,無疑表露著詩人對這種閑適自在生活的熱愛,其字面背后當然包含著對另一種生活——“自以心為形役”(陶潛《歸去來兮辭》中語)的名利場的否定和批判。
這首詩寫得如同田園生活本身一樣純樸、自然。“雨過溪頭鳥篆沙”,一個“篆”字則境界全出矣:霏霏春雨剛過,溪邊沙平水暖,幾只鳥兒悠悠飛來戲水,在平沙上留下它們美如篆字似的纖細的腳跡。詩人觀察得多么細膩,表達得多么形象、準確,一個新鮮的比喻超過了若干繁瑣的描繪。
詩人此刻大概正在水邊徜徉留連,我們隨著他回首一顧的視線,便看見了小河對面的山坳中正有幾處農家深深地隱現在綠樹叢里;我們隨著他的腳蹤緩步而歸,到得他家門前時,只見桃花與李花已飄零殆盡,然而春光又在楝花上綻開了她迷人的笑靨。詩人的描寫順序由遠而近,由外而內,脈絡連貫,章法井然。而且在最后兩句看似純粹寫景的詩行中慢慢品味到如嚼橄欖般的滋味——雋永、深長的內涵:在“溪山深處野人家”里春光是長留不去的,雖然桃飄李飛,但春光依然在別花另樹中駐顏。白居易有詩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山中春光常駐。白詩與朱詩主旨相同,而意境則各有千秋,可謂異曲同工,并勝擅場。另外朱詩似乎還有一層更深的意蘊:爭春的桃李飄散零落了,獨有自甘寂寞的楝花沐浴著春光,詩人在對追名逐利者的蔑視中獲得了對自身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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