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
巫峽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
個里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
這首詩先描寫巫峽煙雨,清猿啼叫,然后否定猿聲使人腸斷的傳統(tǒng)說法,通過議論,從側(cè)面突出三峽之險,頗有新意。
酈道元《水經(jīng)注·江水》云:“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屬引凄異,空谷傳響,哀轉(zhuǎn)久絕。故漁者歌:‘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受酈道元的影響,后代詩人多有寫三峽猿聲凄厲,聞之使人哀愁腸斷的。劉禹錫卻別具只眼,認(rèn)為“個里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個里”,唐人口語,猶這里。“個里愁人”,已說明是這里山水險惡,使人憂愁而“腸自斷”的,再用“由來”概括古今,表明無一例外,“不是”予以徹底否定,毫不含糊。經(jīng)過反復(fù)強調(diào),人到三峽“淚沾裳”的真正原因就十分突出了。詩人不愧為樸素唯物主義思想家,他的論斷是客觀的。同是三峽猿聲,在不同心境的人聽來就有不同的感受。“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巳過萬重山。”在遇赦東歸、一帆風(fēng)順的李白耳里,猿聲竟像輕音樂一樣美妙。而他的《長干行》則說:“五月不觸,猿聲天上哀”。那是因為商婦擔(dān)心丈夫過峽觸險,便覺猿聲悲哀。猿哀是人哀的轉(zhuǎn)嫁,是人移情于物的結(jié)果,不能本末倒置,說猿使人哀。詩人為此做翻案文章,道人人心中之所有,寫人人筆下之所無,與王建《宮詞》“自是桃花貪結(jié)子,錯教人恨五更風(fēng)”一樣新鮮、警策、耐人尋味。
這首詩前二句描繪巫峽煙雨凄迷、清猿啼枝的景色,畫面似比酈道元筆下的三峽幽深暗淡,但不使猿聲帶“凄異”、“哀轉(zhuǎn)”之意,這就為后兩句發(fā)表議論作好了鋪墊:原來愁人腸斷,全在于“巫峽蒼蒼煙雨時”,而不在“清猿啼在最高枝”。詩的第三句承首句,第四句承次句,運思嚴(yán)密,情、景、理高度統(tǒng)一,不露痕跡地烘托了三峽的奇險,堪稱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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