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頭水
從軍戍隴頭,隴水帶沙流。
時觀胡騎飲,常為漢國羞。
釁妻成兩劍,殺子祀雙鉤。
頓取樓蘭頸,就解郅支裘。
勿令如李廣,功多遂不酬。
在漢樂府中,有一種常用于軍中,以鼓、角等樂器伴奏的歌曲,即《橫吹曲》。這些歌曲多昂揚悲壯之聲,內容也多是反映邊塞生活、悲離之情等等。《隴頭水》即《橫吹曲》之一。隴頭,亦稱隴山、隴坻,在今甘肅天水至陜西隴縣一帶,為陜甘要隘,從漢至魏晉南北朝,這里一直是抵御外敵侵略的軍事要地。這首《隴頭水》的作者劉孝威,是南朝梁詩人,著名詩人劉孝綽的六弟。至于作為南梁詩人的劉孝威是否確曾有過“從軍戍隴頭”的經歷,今已無從查考。因此,對此詩我們可以理解為,詩人是在通過塑造一位戍邊軍人的形象,抒發一種悲壯昂揚的豪放之氣和壯烈之情。
該詩前四句先是點題,繼寫戍邊所見。 “從軍戍隴頭”,說明了詩中主人公來隴上的原因:這位主人公是為戍邊而隨軍來到這西北邊陲的,他既不是往來絲綢之路,為利奔波的商人,也不是歆羨大漠風情,前去訪古探勝的游客,而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軍人。隴水沖挾著泥沙滾滾流去,時而可以看到隔岸胡兵毫無顧忌地牽著戰馬在河邊飲水, 面對這種挑釁,他禁不住要為大漢帝國時時受到外敵威脅而感到羞愧。可以想見,這位主人公作為一位軍人,深知自己所肩負的責任是多么的重大。
接下來四句轉為敘志抒懷。詩寫置身邊關的主人公面對隔岸敵兵,立刻想到了古代傳說中的釁妻鑄劍和殺子制鉤的兩個英雄故事。據《吳越春秋》所載:吳王闔閭令干將鑄寶劍,三年未成。他妻子莫邪說:“神物之化,須人而成。”于是,夫妻兩人就用自已的頭發、指甲投入冶煉爐中,終于煉成干將、莫邪雄雌兩支寶劍。《吳越春秋》又載:吳王闔閭下令,有能制出好鉤者,賞以百金。有人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用血涂鉤,制成兩把好鉤。這種發指可斷、兒血可流,不報國仇、不雪國恥誓不休的大無畏衛國精神,深深地感動和鼓舞著面對敵寇的戍邊軍人,誓為堅守邊陲,鞏固國防而效命,犧牲自己,在所不惜。
英勇的戍邊軍人,既立下誓言,就厲兵秣馬,準備戰斗,一定要駕長車,去平定威脅大漢帝國安全的西域叛亂,立刻割下樓蘭王的首級,剝掉郅支王的貂裘,使祖國江山一統,萬民安居樂業, 立功邊陲。樓蘭,是古代西域一國名。《漢書·傅介子傳》記: “平樂監傅介子持節斬樓蘭王”,詩人在這里以樓蘭代指胡兵首領。郅支,是匈奴單于呼屠吾斯的名號,漢元帝建昭三年為漢將陳湯攻殺,詩人在這里亦用之代指胡兵首領。對這些一再犯我邊疆,作惡多端的叛亂者,詩中主人公有不共戴天之恨,詩中用一個“頓取”、一個“就解”,準確形象地表達了他那復仇心切的衷情和誓奪全勝的信心。
詩的最后兩句寫到了漢代名將李廣。李廣是一位驍勇的戰將,一生曾與匈奴作戰大小70余次。他馳騁轉戰于祖國大西北, 歷盡艱辛,屢建戰功,然而由于最高統治者的不信任,最終卻自剄而死。這位功績赫赫的戰將,壯志最終未得實現,這不能不說也是一個歷史的悲劇。因此,詩人希望自己詩中的主人公不要象李廣那樣壯志未酬身先死,要爭取看到最后的勝利。這既是熱心的鼓勵,也是深切的呼吁。如此結尾,不僅加重了全詩的悲壯氣氛,而且給讀者留下了深思回味的余地。
和大多數橫吹曲作品一樣,這首《隴頭水》也是以悲壯見長的。詩中連用干將莫邪、殺子制鉤、傅介子、陳湯、李廣等故事,使這首小詩言簡意賅,既具體形象,又含蓄深邃,悲壯氣氛更加濃厚。這是小詩之所以富有催人憤發的藝術魅力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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