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鶚·菩薩蠻》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隴云暗合秋天白,俯窗獨坐窺煙陌。樓際角重吹,
黃昏方醉歸。荒唐難共語,明日還應去。上馬
出門時,金鞭莫與伊。
尹鶚并非著名詞人,詞寫女子癡情又是常見的題材,但卻寫得不落俗套,頗有特色。
首句寫景,鋪染的景物是:秋日的天空,隴云在不知不覺中匯合。“隴云”就是“隴上云”、“白云”,出自陶弘景《答梁高祖詩》: “山中何所有,隴上多白云。”這一句描繪了秋日的景象,點明了季節,也暗點出時間,所謂“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來”(江淹《擬休上人怨別》),又兼寓懷人之情。接著,筆觸轉向了女主人公。她獨個兒坐著,俯身窗上,從窗簾中窺望暮煙籠罩的陌上。“煙陌”承上句,進一步點明了時間。這句里的“獨”和溫庭筠《夢江南》里的“梳洗罷,獨倚望江樓”的“獨”字相同,它的內涵也一樣是豐富的。它告訴我們,女主人公是形單影只的,沉默無語的,心情是孤寂的。這是寫人。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一句也是作者鋪染的景物。總之在這兩句中,情、景兩者很難分解開。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說: “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于詩者,妙合無垠。”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也說:“寫景與言情,非二事也。善言情者,但寫景而情在其中。”可以說,上述兩句,正是情在景中,景情妙合的。
在寂寞的黃昏中,又再次傳來城樓上的角聲,自然分外撩撥起人的焦急愁煩情緒。這時,盼望的人回來了。雖然到了黃昏才回來,可究竟是回來了。應該高興吧,但他卻是醉醺醺地回來的,這自然使盼望他回來后我我卿卿、恩恩愛愛等等都落空了。當然,比獨個兒守空房要好些。唐無名氏《醉公子》不是說“門外猧兒吠,知是蕭郎至。劃襪下香階,冤家今夜醉。扶得入羅幃。不肯脫羅衣。醉則從他醉,還勝獨睡時”嗎?
下片“荒唐”兩句,進一步寫面對醉漢時,女主人公的心情變化。“荒唐”在這里是表現不正常的意思,指那人的醉態;下此二字,還包含著她的怨、恨、愛的潛臺詞。酒醉有醒時,一切等醒后再說吧。但是,他明日還要離去。“應去”不是應當去,而是說明天想必還要去。和白居易《繚綾》詩里“昭陽殿里歌舞人,若見織時應也惜”的“應”字相同。話說回來,明天他還要離去,怎么辦呢?一般來說,那時候的婦女遇到這種情況,只有哭泣的份兒,韋莊《江城子》:“露冷月殘人未起,留不住,淚千行”,不就是這樣寫的嗎? 但是,這首詞里的女主人公則暗下決心,明天待他“上馬出門時,金鞭莫與伊”。詞至此一筆宕開,充分表現了她的潑辣有決斷,表達了她未盡之言,至深之情。
這首詞的語言質樸,明白如話,似乎是隨口而出,實際上對每個詞語的運用都是頗具匠心的,除了上面談到的“俯窗獨坐窺煙陌”的“獨”,“荒唐難共語”的“荒唐”,“明日還應出門去”的“還應”之外,如上片“樓際角重吹”的“重”,說明報時的角聲已經是再一次吹起,點明時間已經晚了;“黃昏方醉歸”的“方”,表現出她等待之久,心情之切。況周頤《蕙風詞話》說:“詞過經意,其弊也斧琢;過不經意,其弊也褦襶。不經意而經意,易;經意而不經意,難。”尹鶚這首詞的語言,可以說就是“經意而不經意”的一個范例。
這首詞以四十八字寫女子癡情,一氣呵成。而仔細玩味,又覺得這首詞并不“直”。盼歸,醉歸,恨其醉,擬阻其行,層層轉折,委曲盡情,耐人尋味,其境界并非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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