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仙蹤》簡介|鑒賞
清代白話長篇神魔小說。李百川撰。李百川為康熙、乾隆間人,于乾隆十八年至二十七年(1753—1762),歷時十年,寫出此書。參見附錄小傳。今存一百回抄本,首有作者自序,乾隆二十九年陶家鶴及乾隆三十六年侯定超序,1986年北京大學曾影印出版,同時出版了抄本的整理排印本。另一系統是刊本,刊本僅有陶、侯序、無自序,八十回。存道光十年、二十五年刊本、映雪山房、寶善堂、京都敬業堂等藏板本,及武昌聚英堂、重慶集誼會等刊本,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和人民文學出版社先后整理出版了八十回的校點本。
刻本與抄本相差二十回回目,從故事內容來看,大體是相同的。它們之間的關系是:抄本是原本和繁本,刻本是節本和簡本。兩本除了內容、情節、語言的繁簡之外,在每回內容的多少、情節發展的次序上,刻本都作了部份壓縮和調整,因此刻本回目上就表現為減少了二十回回目。而刻本本身,也有一個文字與內容的繁簡問題,抄本有作者自序、陶家鶴、侯定超二序及虞大人的評語(全書總評、每回夾評)。虞大人不詳何人。本文的介紹,即以抄本為據。
小說寫明代嘉靖年間,直隸廣平府成安縣秀才冷于冰求仙得道故事。就表現形式來說,是一部神怪小說。全書寫了冷于冰等人騰云駕霧、呼風喚雨、畫符念咒、土遁縮地等仙術和法力,構思了木劍斬狐、雷火珠擊黿、軍前與秦尼斗法、玉屋洞收猿、桃仙客除妖以及飛升成仙等情節,使小說彌漫著神迷、 怪誕的色彩。但正象鄭振鐸所說: 《綠野仙蹤》, “決不至一以其荒唐無稽而棄之。”黃人認為, 《綠野仙蹤》內容“最宏富,理想亦奇特。”作者托明代之名,寫清代之實。通過冷于冰看破塵世(人生無常)、離家出走以及懲惡揚善、普渡眾人成仙的情節,寄寓自己的政治理想。 《綠野仙蹤》是一部反映了社會生活各方面內容、具有較強現實主義傾向的作品。它在今天的認識價值,大致有以下三點:
一、揭露官場黑暗,主張賢明政治。小說對官場的污濁和黑暗,是極為敏感的。不僅寫了明朝宰相嚴嵩種種“出謀害人之事”,還寫了戶部侍郎陳大經伙同嚴嵩之子嚴世蕃制造叛案,勒索贓銀二十余萬兩;兵部尚書趙文華率兵討倭,畏敵如虎, “送銀六十萬兩,買的倭寇退歸海島” (第七十四回),百姓“欲生食其肉”。其它如平涼知府馮家駒的盤剝、泰安知州朱一套的重刑、懷仁縣知縣的貪詐, 以及嚴府的管家閻年、走狗羅龍文等都沒有被作家放過。第二十六回連城璧說: “我想不公不法的事,多是衙門中人做的。”抨擊封建官僚是猛烈的。 書中“強盜”師尚詔回答他造反的原因時說: “皆因汝等貪官污吏逼迫使然。”深刻揭示了封建社會里“官逼民反”的事實。同時,作者主張實現“仁政”。這種政治理想,是通過冷于冰的行為體現出來的。冷于冰“周行天下,廣積陰功”,給百姓作了兩件大事:歸德平叛和平涼放賑。這種在人間“綠野”上的所作所為,實已不屬離世仙人行徑,而似在野“官人”、御用俠客。作者所以賦予主人公這種行為,正是寄托作家實現賢明政治的理想。
二、對人情世態的譏刺和對傳統美德的贊揚。 《綠野仙蹤》反映了廣泛的社會生活,其中既有朝政、吏治,又有市井細民的日常活動。如對公子、秀才、財主、商人、農民、村婦、虔婆、妓女、市儈、流氓的描寫,就極富生活氣息。對這類人物世態人情的譏諷,可謂淋漓盡致;對市民心理的刻畫,可謂鞭辟入里。其中包括風流的公子、 迂腐的秀才、假情的妓女、愛錢的鴇兒、幫閑的食客、貪財的和尚、譎詐的流氓等,無不力透紙背,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如第四十三回溫如玉路遇蕭麻子,被蕭拉至妓院,在留飯還是不留飯上,蕭麻子與鄭三有一段極高明的對話:
蕭麻推故解手走出來,向鄭三道: “溫公子這個雛兒,也還看得去,銀錢雖多的沒有,他家中的東西物件還多。日色已晚,你與他隨便收拾幾樣菜兒,我替你留他。將來若是殺不出血來,我打發他走路,也纏絞不住你。”
鄭三道: “我見他穿著孝服,萬一留不住,豈不白費酒飯!”蕭麻子的陰毒,鄭三的慳吝,通過這段有特色的對話,清清楚楚的表現了出來。同時,小說熱烈贊揚了煥發在普通人物身上的傳統美德。其中包括傾囊助烈婦的朱文煒,赴水救沈襄的金不換,劫牢反獄的連城璧等。盡管作者有意識地把這些品德納入封建道德的規范,但并不能抹煞這些美好品德本身的價值。
三、對富家紈绔子弟的諷喻和進行求仙訪道的說教。作者宣揚各種人等均可修成正果,于是冷于冰渡脫之人中,就有浪蕩公子溫如玉、 “大盜”連城璧、農民金不換、獸類猿不邪等,但他對官宦富家子弟格外的關心和器重。如對林岱、朱文煒等人,他們既有文武之才,又有品德孝行,故此,作者是主張他們做官從政的;對周璉、溫如玉等紈绔墮落子弟,或促其改惡向善,福壽齊全(如前者);或棄家訪道,以成正果(如后者)。書中對這些公子哥庸俗不堪的侈靡生活的描寫,雖目的是在勸戒、醒世,進行求仙學道的說教,但影響是十分有害的。
小說語言生動流暢、凝煉簡潔,情節委婉曲折、豐富完整。特別是在人物的描寫與心理的刻畫上,尤為突出。如寫人物,閻年、馮剝皮、周璉、溫如玉、連城璧、金不換、蕭麻子、 苗禿等,不僅外貌肖像各異,性格、心理亦自不同。請看投靠嚴府的走狗羅龍文的肖像描寫:
一只貓眼睛兒生在頭頂心中,兩道蝦米眉竟長在腦瓜骨上。談笑時仰面朝天,交接處目中無物。魚鰓雕口短胡須,絕象風毛;猿臂蚊腰細身軀,幾同掛面。
這幅丑態,既表明了他的勢利,又表示了他的下賤。形象寓有性格。通過對人物行動的描寫來襯托出人物心理,作者亦取得了成功。如第二十一回寫方氏與金不換同桌而食的一段:
吃午飯時,許寡婦叫方氏來同吃。方氏又裝害羞,不肯動身;叫的許寡婦惱了,才肯遮遮掩掩的走來,放出無限的眉眼偷送不換。不換見方氏腳上穿了極新的紅鞋,身上換了極細的布衣,臉上抹了極厚的濃粉,嘴上抹了極艷的胭脂,頭上戴了極好的紙花,三人同坐一桌。
描畫方氏,從頭到腳,用了五個“極”字,說明方氏是經過精心打扮后的“盛妝而出”,襯托她挑動、勾引金不換的一副心理活動。
總之, 《綠野仙蹤》的藝術特色,具體表現在人物、環境。敘事、對話等方面,描寫細膩入微,對話富有口語特點,繪人狀物,頗帶諷刺意味,這方面的成就,是并不低于《儒林外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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