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簡介|鑒賞
一名《立憲四十年后之中國》。理想小說,十二回。陸士諤著。清宣統二年(1910)改良小說社初版。
小說以作者漫游四十年后之上海所見所聞的種種全新氣象,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君主立憲國度的進步發達的理想前景。話說“宣統二年正月初一”,“我心情悒郁,喝悶酒躺下,待好友李友琴女士喚醒, 已是宣統四十三年了,世事全非。行至街上,但見馬路筑寬了,店員和氣了,價格公道了,外國巡捕不見了,洋人謙和了”,“不似從前,掉頭不顧,一味的橫沖直撞了”。治外法權已經收回,租界各國已經取消。國家財政宏富,苛捐雜稅早已取消;國家強盛,海軍力量超過外國,外國軍艦燃料用煤,中國軍艦動力是電,現有巡洋艦至魚雷艇一千艘。兩人邊說邊談,來到原跑馬廳,此地已建成“新上海舞臺”,有容客十二萬的大廳, 當下買票入內。散場遇雨,又轉入上鋪琉璃瓦,可“晴開雨閉”的“雨街”,一路行走,竟不濕腳。此時,上海已建成地下鐵路,黃浦江上,大鐵橋已建了二十年,“浦東地方已興旺的與上海差不多了”。吳淞口前,炮臺林立,外國輪艦不容輕易出入黃浦江。兩人進“裁判所”旁聽審理訴訟,見中國人控告外國人,被告的外國人所請的,乃是中國律師,從前外國律師一統天下的局面,已改變二十年了。又到徐家匯參觀“南洋公學”,但見學校規模大至設有二十六個專科,每科招生千人,學生人數已達二萬六千,且有各國派來學習中國科學技術文化諸學的外國留學生;“我”方知現在不要說兵力,即科學,中國也比世界各國強上好幾倍,漢語又成為世界上最有勢力的文字。出得學校門,又參觀一所工廠,但見職員均為女子,原來女子參加社會工作已蔚然成風。工廠產品,亦行銷世界。與人攀談,得知西藏早已改為一省;賭博已無人知曉,牌九、麻雀等賭具已成歷史文物。兩人逛到一處總會,被女青年胡某邀往一文學社團講演,青年競相發問:前輩小說家所寫的舊社會事,“不知是空中樓閣呢,還是實事”,胡某等從不知也不相信世界上竟會有妓女這一行當,對于女子纏足、吸鴉片和為人作奴諸事,都有不勝詫異之感。治安情況良好,警察已經無事可干,正考慮廢除。“內地各處人家的房屋, 門上閂兒都沒有”。國內銀行正準備到國外去投資,“現在我國之患乃是過富”。
光陰荏苒。一日,恰逢中國立憲四十年大慶,又遇世界二十多國會議設立弭兵會,會長為中國皇帝。此后各國有大事交涉,均往“萬國裁判所”裁決,不再動諸干戈。“我”與李女士正在屋內議論,“世界將來必有統一的一日”“自愿合并成功一個世界國”。說罷,正要邁出門外,“我”被一跤跌醒,時間仍是宣統二年正月初一,“國會依舊沒有開。”
作者一方面以滿腔的熱忱,高度的愛國熱情,為中華民族設計了一幅誘人的前景圖。在這個未來社會中,內憂外患已經蕩然無存,中國人民在國際上已經站起來了,民富國強,一派歌舞升平景象,經濟繁榮,政治開明,國防強固,工業發達,科學先進,教育水平、文明程度大大提高,民風民習煥然一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中外關系的描寫上,突出了外國勢力在強大的“新中國”面前黯然失色;另一方面,皇帝仍然是這個國家所尊崇的君主,年號仍是大清。作者把中國所有一切的社會巨變,都歸結為“立憲”的成果,可見其對立憲所寄予的厚望。作者認為,維新成功的一個關鍵是民智的開發,是國民精神的改良。作品在敘述國家財政富裕時,提到國內出了個“礦學專家金冠歐”,全國有了他,才把埋藏在地下的金、銀、銅、鐵、鉆石等悉數開采出來, 以充國用。作品還告訴人們,外國列強勢力的驅除,國家大事的議決,全靠全國人民同心協力,既承擔責任(如全民集資、還清外債、收回租界),又行使權力(議院開會、人民集會、議決外交之事)、“假使當時的人個個自私自利,一點子公益都不顧,或者陽稱公義,陰圖私利,象光緒年間一個樣子”,則斷無今日。作者在構想民族精神文明發展進步的途徑時,采取了現實的和荒誕的情節。現實情節是作品所描寫的以“南洋公學”為代表的教育發達情景;荒誕情節是作品提到的醫學專家蘇漢民。這個人發明了兩種藥,一種叫醫心藥,一種叫催醒藥,前者“專治心病的,那心邪的人,能夠治之使歸正;心死的人,能夠治之使復活;心黑的人,能夠治之使變赤;并能使無良心者變成有良心,壞良心者變成好良心,疑心變成決心,怯心變成勇心,刻毒心變成仁厚心,嫉妒心變成好勝心”,后者能使昏沉酣睡的民族清醒起來。總之,中國人過去實患的是心病,經這位醫學專家授以良藥,竟然心病去除。心病一去,則一切皆變。作者采用荒誕的情節,固然符合“理想小說”的體制,同時,也可看出確定改變民族精神的具體方法時,作者缺乏行之有效的設想,只好訴諸于幻想。作者對人民精神狀態的改變,抱以極大的重視,這體現在對“新中國”的“新人”的描寫上,傾注了烏托邦式的美好想象。那時,在中國,“那一個只圖私利、不顧公益,社會就要鄙薄他,不把他當作人類,因此眾人都不屑做呢”。大家羞于偷竊,即使懸賞,亦無人肯干。蘇漢民又發明一種治惡藥,能去除人的惡根,此藥已在獸類身上用過,獅虎之類兇獸惡獸,一用便如兔如羊。作者借作品中人之口戲謔道:此藥只恐在中國銷路不大。言下之意,中國已經少有惡人壞人了。作品結尾,雖然顯示出“未來社會”只是一場夢,但作者并未喪失信心,他說,這未必是做夢,“待到那時,真有這景象也未可知”,顯露出作者的一片虔誠之心。
全書以“我”偕友人漫游“立憲四十年后之中國”的經過結構故事,使得情節以“我”為中心,事事聯絡,避免了晚清小說一般具有的“記事遂率與一人俱起,亦即與其人俱訖,若斷若續”(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的短篇小品連綴的結構模式,而形成一個較完整的結構形態;首尾以“入夢”和“驚夢”呼應,又使全書在“理想小說”的外衣下具有現實的社會批判內容。全書巧妙地在四十年時間差的基礎上,將來自舊社會的“我”置于與新社會時時發生誤會和不協調的地位上,造成令人發噱好笑的幽默效果。在舒展想象時,作者揉雜科學與幻想,造出一個人所陌生的未來世界,烘托了“理想”的主題。如寫“我”洗澡時,浴堂中不見浴盆、浴巾,原來是用汽洗,不用水已十多年了。一扭開關,“氣息全無的,一股煖氣,從管里頭出來,經過我的身子, 只覺全身暢快”,汽中又有化學藥物,不僅去污,而且除蟲和去百病。想象中充滿科學思維的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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