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派詩群·番草·橋》新詩鑒賞
灰白色的寬闊的天后宮橋下,
灰黑色的沉默的蘇州河在流著:
我們這悠久的生命下,
疲倦了的時間在流著……
日子是水一般地流去,流去,
問不了哪些是歡樂;哪些是苦惱,
剩下來的,是這堅固的肉體,
立在時間的上面,如像是橋。
如像橋,在水面上浮著的映影,
我們的生命也有著脆弱的靈魂;
這生命底影響,浮在時間的濁流上,
隨濁流的動蕩不住地變形。
讓時間帶去了往日的戀吧,
讓時間帶去了歡樂與苦惱吧……
在時間的上面,是這堅固的肉體
立著,而又嘆息著,如像是橋。
這首詩寫的是生命的流逝。詩人站在上海天后宮橋下,望著蘇州河灰黑的沉默的水流,感悟了生命與流水在內在精神上的同一性。流水象征著生命,橋也象征著生命。法國詩人阿波里奈爾寫過《蜜臘波橋》,寫了愛與生命的悲哀;美國詩人艾略特寫的《荒原》中的“倫敦橋”,簡直就是地獄之橋。這里,橋和流水是聯系在一起的,橋是詩人跳出流水審視它的視角。
番草的《橋》,雖然有著感傷的意味,但與上面兩位大師不同,他稍輕松和自信一些。他知道生命像沉默的流水一去不返,但生活的路還很長,何必為那不可挽回的歡樂和苦惱而慨嘆?他還年輕,他有“堅固的肉體”,他還能長久地置身在流水(生命過程)之間,像那橋一樣!“疲倦了的時間在流著”,橋,日日夜夜承受著流水的沖撞和侵蝕。它投在水上的影子是隨流水的形態而變幻的。詩人抓住這一特征,以此象征著生命中總會有的脆弱、變形、不安。這里,詩人沒有對這種脆弱進行明確的否定,乃是因為他知道這是生命的必然,是人的宿命,是超意志的東西,你只能如此。這就超越了簡單的樂觀主義和悲觀主義,成為一種存在的深切展示:人,就是這樣的“存在與虛無”的結合體,一切都是命定的。那么,“讓時間帶去了往日的戀吧,/讓時間帶去了歡樂與苦惱吧……”,重要的是活著,像橋一樣肯定自己“堅固的肉體”。相信生命的悲哀,但又莊重地站立著;橋,不能改變流水的命運,但可以蔑視它!在生命的流水終于干涸了時,你會想到:我,曾經像橋一樣地站過,現在,我倒下,我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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