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韓斌生
每當我躺在大圓椅中已經就要睡了,
于是從每一個遮藏的角落,
一雙明亮的眼珠子便簌簌而來;
帶著貴寶石的光采,
藍得可以駭人。
我用僵硬的手掌同她示意;
“噯,我知道是你來了。”
但可惜我的腳步已被搓磨得全然酥癱,
我沒有立即起身之勇氣。
而且一到了清明天氣,
我便擔心著——
那一雙眼睛將又招搖在集市上,
搖晃著在那貪婪的棕樹下了吧;
我可以尋出她的瞳子,
有與爵士樂相同的狡黠點,
蠱惑地
慣延長野貓似的怠倦之音。
往往地,
她會不大吝惜的為我前面做兩只明燈,
我便也做一個環繞她的衛星,永久地;
終有一天,我能脫開軌道而把她捉住,
但我并不是恰當的買主,
這我也是很知道的,
我只能用宗教一樣虔誠的情緒去注視她,
并且我只能做一個環繞著她的衛星,
永久地。
這樣,我便有了兩只
藍色的眼睛,
這末魅人地,
在天邊外。
我思慕著,
啊,我永在思慕著。
玲君
玲君說他的詩是一束脆弱的記憶,可以被縊死在女性的發絲間,帶著無端的抑郁和恐懼。這首詩的聲音就是柔弱的,其間縈繞著縷縷情思。那兩只藍色的眼睛,勾起的是永遠的思慕之情。雖說“我只能用宗教一樣虔城的情緒去注視她”,“只能做一個環繞著她的衛星”。又實在令人引為憾事了。
詩中的抑郁和恐懼是不難覺察的。那雙明亮的眼睛,“帶著貴寶石的光采,/藍得可以駭人”,使得“我沒有立即起身之勇氣。”而情思的深沉與執著則令人讀之感動不已。
讀者當然無須考索詩中的“她”或“你”,即那雙藍眼睛,原是詩人心中的誰?也許是初戀的戀人,也許是于異國他鄉邂逅相遇的美貌女郎,總之,詩人是已經對其一往情深了。
大約每逢清明,那藍眼睛的女郎往往去市集上招搖,在貪婪的棕樹下,在爵士樂的怠倦之音里搖晃,她的那雙眼睛猶如詩人前面的兩只明燈,詩人深知自己“并不是恰當的買主”,而那天邊外的魅人的兩只藍色的眼睛,竟那樣地使他留戀不已啊!說“可以被縊死在女性的發絲間”,實在是不無貼切的。
詩的本職在抒情,情真則動人。這首詩就意在抒寫一種永恒的戀情。這是朝思暮想的戀情,“每當我躺在大圓椅中已經就要睡了”的時候,就會被這種思戀牽腸掛肚,以至于“全然酥癱”。這首詩又像一束逝去的傷感的記憶,雖蒙著一層夢幻感,卻又依然那么虔敬地苦苦思戀著,自然感人至深。
首尾兩節寫得令人如臨其境,如睹其形,第二節用不同意象的組接來鋪敘,第三節則用了比喻。全詩要表達的主旨隱約朦朧,含而不露,而詩作欣賞的最佳狀態正在于這似有所得卻又難以言傳其中奧妙的境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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