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孔子世家第十七·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1]。》鑒賞
叔孫氏車子鈕商獲獸[2],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洛不出書[3],吾已矣夫!”
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4]!”喟然嘆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5],知我者其天乎!”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乎!”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6]”。謂“虞仲、夷逸[7],隱居放言[8],行中清[9],廢中權[10]”?!拔覄t異于是,無可無不可”。
子曰:“弗乎弗乎[11],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于后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12],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13]。據魯,親周,故殷[14],運之三代[15]。約其文辭而指博[16]。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17],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于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18]。后有王者舉而開之[19]?!洞呵铩分x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
孔子在位聽訟[20],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21]。至于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22],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23]。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段意】 孔子晚年的幾件軼事:一是魯國獵獲了一只麒麟,乃不祥之兆。二是顏回的死,聯系了獲麟一事,使孔子倍增感傷??鬃痈鶕攪氖酚涀鳌洞呵铩?,愛憎褒貶態度鮮明,對后世影響極大。
注釋
[1]狩:冬獵。大野:在今山東巨野北。[2]車子:車上的武士。[3]古代神話傳說,伏羲氏時“河出圖”,大禹治水時“洛出書”,這些都是圣人用世的征驗。[4]吾道窮矣:我的理想完了。[5]下學而上達:下學人事,上達天命。[6]柳下惠:魯國大夫。曾三次被降黜,始終沒有離開魯國。少連:春秋時東夷人。[7]虞仲:周太王的次子,因不愿繼承父位,與哥哥泰伯一同逃走。夷逸:周代隱士。[8]放言:怎么想怎么說,無所顧忌。[9]行中清:行為清正。[10]廢中權:不被任用時,權變處世。[11]弗乎:不是嗎? [12]史記:泛指史籍。[13]十二公:指魯隱公至哀公十二君。[14]三句說:以魯為主體,以周為宗主,以殷為參考。[15]運之三代:考察夏、商、周三代禮樂政教的因革,闡明其緒統。[16]指:同“旨”。[17]踐土之會:事見《春秋》僖公二十八年。晉文公在城濮之戰中擊敗楚國,戰后列國諸侯舉行盟會,會后晉文公請周襄王來河陽接受諸侯朝見,順便打獵。孔子認為以臣召君不足為訓,故只記為打獵。踐土:在今河南原陽西南。[18]繩:衡量。[19]開:推行。[20]聽訟:決獄斷案。[21]弗獨有:不專斷。[22]筆則筆,削則削:該錄則錄,該刪則刪。[23]不能贊一辭:無從插一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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