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類·渾成為工的宋詞藝術技巧|風格|特點|特征
【依據】 《生查子》以渾成為工。(胡念貽輯 《詞潔輯評》引先著、程洪語)
【詞例】
生 查 子
姚 寬
郎如陌上塵,妾似堤邊絮。相見兩悠揚,蹤跡無尋處。酒面撲春風,淚眼零秋雨。過了別離時,遠解相思否。
【解析】渾成為工,即渾然天成,不見人工雕琢之痕。
姚寬現存詞五首,都是寫閨情的。五首中有四首用的是第三人稱,唯獨此詞用了第一人稱,以女主人公自述口吻抒發感情。
首句用“陌上塵”與“堤邊柳”這兩個比喻形成對比。這也許是女主人公坐在堤上盼郎歸時常見的兩種景物。屢盼屢空后,久而久之,她從這兩種客觀景物中發現了與自己心理相對應之處,然后產生了客體與主體的對位效應,于是脫口而出,把一去不歸的男子比作“陌上塵”,把自己比作“堤邊絮”。這一比喻看似自然,卻是經過精心錘煉后的“自然”。塵與郎,絮與她的相似點即對應點在哪里呢?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聯想和體驗去領會其對位的審美效應。也許:男方對愛情的朝三暮四使她感到象漫天飛揚的“塵土”,不能自己把握自己而隨風飄揚,任落一處; 而自己失去了愛情,也就失去了心理依托,就象堤邊柳絮那樣纖弱無力,不知所歸。也許她又覺得負心郎猶如塵土,骯臟而令人討厭,而自己操守高潔就象潔白的楊柳花絮,純潔而可愛……“相見兩悠揚,蹤跡無尋處”。悠揚,既指時間的久長,又指空間的遙遠。因兩人相隔遙遠而久不得見,甚至連他具體在何處她都無從尋覓,情悠悠,恨亦悠悠。運筆流麗自然,表情又深摯。
下片緊承上片的悠揚之恨,寫女主人公內在感情的排解與發泄。“酒面撲春風,淚眼零秋雨。”是說當她思念心切借酒澆愁時,因不勝酒力而臉色通紅,如同春風撲面,當她酒醒以后更感孤獨難忍,眼淚如秋雨飄零。同時,春風,秋雨又從時間上表明女主人公從春到秋,風風雨雨時刻都在思念。“春風”、“秋雨”這一筆若漫不經心,實為蘊藉之筆,它寫出了女主人公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最后一句:“過了別離時,遠解相思否?”由自己的相思至極而設問對方遠離自己后是否能理解自己的一片相思情?這一問,可謂“心已馳神到彼,詞從對方飛來。”由自己思念對方,自然而然地聯想對方是否也在思念自己,把詞的思想感情向前推進一步。可以想象,別離時,男方一定信誓旦旦,如今卻杳無音信。此刻這個女子心里只有一個最低要求,他不回來也可,只要他知道過去的戀人還在思念他,這就足夠了。
這首詞沒有尖新俊巧的詞語,也不用生僻艱澀的典故,只以極自然流暢的筆寫出一位女子的一往深情,確實表現了渾成為工的高超技巧。
詞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渾成,這是一種大巧之樸,歸絢爛于平淡的自然美。“何謂渾?如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日天’‘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皆以渾厚見長者也。詞至渾,功候十分矣。”功候十分,就是指技巧的高明來說的。要達到渾成的詞境,必須靠學力和性情兩者相輔而行,是作家才學的厚積薄發和藝術靈感相結合才能達到的境界。周邦彥的 《瑞龍吟·章臺路》、《蘭陵王·柳陰直》、《玉樓春·桃溪不作從容住》 也都可以稱為 “渾然天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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