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墓·桑調元
吳下無斯墓,要離冢亦孤。
義聲噓俠烈,悲吊有屠沽。
阘冗朝廷黨,崢嶸里巷夫。
田橫島中士,足敵五人無?
明天啟六年(1626),蘇州發生了一起反對閹黨魏忠賢的市民暴動。后來暴動被鎮壓下去,領導暴動的顏佩韋、楊念如、馬杰、沈揚、周文元五人被殺害。不久魏忠賢失敗,五人得到昭雪,蘇州人為了表示對五人正義行為的敬仰,把他們安葬在魏閹的廢祠內,樹立了一塊墓碑,上鐫“五人之墓”四字。歷來為“五人墓”題詩的人很多,光《清詩別裁》就收了六首。桑調元這首較后出,流傳卻較廣。
首聯說:蘇州如果沒有這五人墓,要離冢就顯得太孤單了。這實際上是把五人比作春秋時出身微賤的俠士要離,但用的是暗比的手法。與此詩差不多同時出現的林明倫的《吊五人墓》一詩,有“要離三尺土,千古共英風”之語,同樣把五人比作要離,用的卻是直接比喻的方法。兩相比較,桑詩就顯得更為輕靈、宛轉,更有余味。
頷聯兩句說五人的俠烈名聲流傳開來,得到了人們的贊美,連屠沽(屠夫和賣酒人)之類的普通市民都為之悲悼不已。這里用的是“睹影見竿”的手法,不正面寫五人如何如何俠義壯烈,而是通過五人正義行為所激起的強烈的社會反響,來歌頌五人的崇高品質。這樣寫,不呆滯,不平板,靈活灑脫,并為讀者留出許多想像的余地。
頸聯兩句是全詩的中心,集中體現了全詩的主題。明末復社領袖、文學家張溥在《五人墓碑記》一文中說:“大閹之亂,縉紳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幾人歟?”當時朝中士大夫確是卑劣、平庸者占絕對多數。許多人千方百計投靠魏忠賢,成為閹黨,有所謂“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等名目。自內閣六部,到四方督撫,幾乎處處都有無恥官僚奔走于權閹麾下。詩中所說的“朝廷黨”主要指這些人而言。“崢嶸里巷夫”指五人,也就是《五人墓碑記》中所說的“五人生于編伍之間,素不聞《詩》、《書》之訓,激昂大義,蹈死不顧”。詩人用“阘冗”和“崢嶸”兩個內涵完全相反的形容詞,把這兩種人進行對比,產生了鮮明、強烈的效果。不僅兩句之間有對比,而且兩句自身也各由兩個反差強烈的成分組成。身居高爵顯位的“朝廷黨”竟是那樣卑劣下賤,而出身低賤的“里巷夫”卻反而品格高尚,得到人們的崇敬。在詩人看來,這是一種失去常態的錯位現象,所以他要為之噓唏嘆息了。
尾聯又提出把五人同田橫島上五百壯士相比。這是正面的、直接的比較,但沒有說出比較的結論,而是留給讀者自己去思索,去回答。自然,在今天的讀者看來,無論甘為知己者死的要離也好,恥于臣漢的田橫及其部下也好,他們犧牲的價值都無法同為伸張正義、反抗暴政而捐軀的顏佩韋等五人相比擬。但由于在封建社會中,要離和田橫島上的壯士都是人們熟知的忠臣義士的代表人物,所以詩人用他們來與五人相比,顯然是為了突出五人的忠肝義膽,使他們能同樣永遠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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