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何紹基
短笠團團避樹枝,初涼天氣野行宜。
溪云到處自相聚,山雨忽來人不知。
馬上衣巾任沾濕,村邊瓜豆也離披。
新晴盡放峰巒出,萬瀑齊飛又一奇。
這首寫景七律,是作者赴貴州鄉試主考任途中所作,時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秋。
全詩扣緊“山雨”題目,從未雨、遇雨、雨中與雨后等方面進行了描寫。首二句寫未雨。“短笠團團”只告訴讀者詩人頭戴圓笠,但“避樹枝”三字,則不但寫出他在山間行路,而且暗示山路狹窄、雜樹叢生。次句“初涼天氣野行宜”,點出初秋時節,點明作者在“野行”,一個“宜”字,則寫出他野行時愉快的心境。
三、四句“溪云到處自相聚,山雨忽來人不知”,寫山中雨至的景色,真切自然。唐人許渾有寫山雨的名句:“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咸陽城西樓晚眺》),此詩作者在上句中化用許詩“溪云初起”詩意,并依據他在山中行走所見,寫了溪澗上的云“到處自相聚”的實景,表現出雨云形成的過程,具體而細致。下句則與許詩“山雨欲來風滿樓”句意相反,描寫出山中雨突然而至,在人們不知不覺之中已淅淅瀝瀝飄灑而下。這是完全不同的又一種景象。詩貴獨創,何紹基根據自己的真實經歷,下筆情景逼真,故亦自有其佳處。
五、六句“馬上衣巾任沾濕,村邊瓜豆也離披”,寫雨中情景,生動貼切。當山雨不知不覺飄來時,作者在馬上仍按轡徐行,不思避雨而任衣巾打濕。村邊長得茂盛的瓜豆,雨淋后枝葉散亂紛披,另有一種精神。詩句由人及物,通過“衣巾任沾濕”的描寫,表現出了詩人瀟灑自如的姿態與喜雨的感情。
七、八句“新晴盡放峰巒出,萬瀑齊飛又一奇”,寫雨后景色,清新可喜。雨后初晴,山中別是一番景象,作者感覺最突出的,一是本來初雨霧籠罩的群峰,現在突然一起顯出本來面目。一個“放”字,用擬人手法,將自然寫活,又凸現出群峰一片明亮,用語奇警。二是山間大大小小的瀑布,在雨后一起飛流,呈現出一種奇妙的景觀。這兩句顯現出一片明朗清新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全詩描寫景物用筆細膩,選材精當,皆從細微處著筆,表現出作者善于觀察與捕捉變化中的事物。平常之物,一經點染,便耐人尋味,并表現出作者的情感,故林惠常謂何紹基的詩“奇趣橫生”。張石洲序謂何詩之高妙,在于“本色”,“本色者何,真而已矣,真者何,自寫其性情而已。”從這首寫景詩看,何詩確具有真切而富于審美情趣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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