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童詩四帖(選一首)·[香港]戴天》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祖父
爸爸說祖父看不見東西了
我從來就不相信
媽媽說那的確是真的事
我始終不愿意承認
老師說:雙親的話要聽
(但不是祖父的眼睛)
友伴問:你為什么說謊
(但我以為最誠實)
比如那天我替祖父讀報
標題上寫著“家鄉(xiāng)新事”
老人家便訴說三十年來
一筆一筆辛酸的家國
比如那天我替祖父讀詩
只念到“少小離家”四個字
就看見祖父好像望遠
從千百里外含來了一滴淚
《祖父》是組詩《童詩四帖》之四,全以一個孩子的口吻寫出。
“祖父看不見東西了”。爸爸、媽媽、老師、友伴,都這么對“我”說,——這無疑強調(diào)了“祖父看不見東西了”這一事實的確鑿性。并且這種強調(diào),語氣是越來越重,層層遞進:“祖父看不見東西了”(爸爸)——“那的確是真的事”(媽媽)——“雙親的話要聽”(老師)——“你為什么說謊”(友伴)。而“我”斷然拒絕“祖父看不見東西了”的說法,態(tài)度也越來越堅決,可說是“水漲船高”,如對于友伴的詰問,“我”的回答是:“但我以為最誠實”!對同一現(xiàn)象為什么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感受?詩一開始就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疑問,這無疑增強了詩的可讀性,使原本是平直淺顯的詩的語言飽孕著一股誘惑力,促使讀者饒有趣味地去尋找其中答案。詩中持不同看法的雙方如一架天平,一邊是多數(shù),一邊是少數(shù)。顯然,天平傾斜于持“祖父看不見東西了”這一態(tài)度的多數(shù)派。但詩情的發(fā)展表明,詩所肯定的恰恰是“我”的態(tài)度。詩人在這里運用的是欲揚先抑,先抑后揚的手法,以此突出和強化“我”的感受的真實性。
既然雙方分歧的焦點是祖父究竟是否喪失視力,所以緊接著詩對“祖父”形象的刻劃也就圍繞著這一焦點展開。祖父實在是看不見東西的,不然,何以要“我替祖父讀報”、“我替祖父讀詩”?祖父實在是看得見東西的,不然,何以“我”只讀了標題“家鄉(xiāng)新事”,祖父“便訴說三十年來/一筆一筆辛酸的家國”?何以“我”只念到“少小離家”四個字,祖父就望見了千百里外的故鄉(xiāng)? 這無疑是一個悖理。個中奧秘在于:祖父雙目失明了——這是事實,是一種理性的認識,否認“祖父看不見東西了”,換句話說,也就是肯定祖父看得見他親身體驗過的東西。“我”的這種獨特感受正是一顆純潔無邪的童心活潑潑的表現(xiàn)。詩中的抒情主人公“我”和祖父朝夕相處,祖孫情深,“我”對祖父的感情肯定是“友伴”無法擁有的,所以,盡管“友伴”也具有兒童思維的特征,由于缺少“感情”這一催化劑,他們就不可能像“我”一樣,以對祖父的深情為內(nèi)心世界的輻射點,將情感投射在祖父身心上,生成“我”所獨有的主觀感受,并認定此乃真正的客觀現(xiàn)實。詩的結(jié)句是《祖父》的唯一奇句,不說祖父流淚,而說祖父“從千百里外含來了一滴淚”,這依舊是兒童天真爛漫的奇思遐想的流露。《祖父》自始至終沒有游離抒情主人公——“我”的特定身份。詩既刻劃了祖父的形象,又捧獻出了“我”的一顆未經(jīng)世俗污染的童心,詩人似乎更鐘情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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