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眾人之中,有圣賢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間,而獨異于草木鳥獸眾人者,雖死而不朽,逾遠而彌存也。其所以為圣賢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見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
【注釋】
選自宋·歐陽修《送徐無黨南歸序》。徐無黨,婺州東陽郡永康縣(今浙江永康縣)人,皇祐中進士,曾師從歐陽修學古文辭,后來又曾為歐陽修編纂的《新五代史》作注。南歸,永康在北宋都城開封之南,所以稱“南歸”。
彌存:更存在下去。
修之于身:加強自身修養。
施之于事:用之來建立事功
見之于言:撰述文章以傳世。
【賞析】
宋代文壇上,以西昆派為代表的駢體儷文風靡一時。歐陽修曾在他的《記舊本韓文后》中指出:“是時,天下學者楊、劉之作,號為時文,能者取科第、擅名聲,以夸榮當世。”雖然有不少有識之士試圖扭轉這種綺麗文風,卻沒有取得什么成效。歐陽修步入文壇后,他的理論主張對扭轉當時文風起到了重要作用。三年之后,歐陽修知貢舉,又通過科舉考試提倡古文,進一步打擊了棄道求文的浮艷文風。
徐無黨是歐陽修的學生,北宋至和元年(公元1054年),徐無黨自京都開封南下回鄉,歐陽修為他寫了這篇贈序。文章針對西昆派重文輕道的駢麗文風,勸勉后進之學重道輕文,寫作能夠“立言”傳世的優秀文章:
“眾人之中,有圣賢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間,而獨異于草木鳥獸眾人者,雖死而不朽,逾遠而彌存也。其所以為圣賢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見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
意思說:眾人之中被尊為圣賢的人,同草木、鳥獸一樣無法逃避同歸滅亡的自然規律,唯獨圣賢與草木、鳥獸、眾人不同,人死了其精神卻不會消失,而且時間愈久遠,愈會存在下去。他們之所以成為圣賢,是因為他們努力修為,立德、立功、立言,正是這三者使他們能夠永垂不朽。
句中以圣賢為例,強調“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見之于言”三者為不朽的事業,以此勉勵徐無黨在這三個方面努力,重道輕文,而不要受當時綺靡文風的影響。“三不朽”之說最早見于《左傳》。據《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記載,穆叔與范宣子曾有過一段何為“不朽”的爭論。范宣子認為世祿為不朽,穆叔卻認為世祿不能稱為不朽,他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此后,立德、立功、立言三者,便成為古代士人崇尚和孜孜追求的不朽之業。
歐陽修說的“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見之于言”,實際上就是古人說的立德、立功、立言。從這里可以看出,作者不僅贊同“三不朽”之說,還把士人寫作文章之事提到了“立言”的高度,同時,又以“修之于身”(立德)為“三不朽”之最高,“見之于言”(立言)為第三,體現出重道輕文,先“道”后“文”的思想。在歐陽修反對西昆浮艷文風的理論中,他始終堅持的宗旨,就是以“道”(德行)為本,以文為末。他曾以顏淵為例強調道德修養的重要性,肯定顏淵“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見于言,亦可也”。意思是,如果人們只注重自身的道德修養,而不用來建立事功、撰述傳世之作,也是可以的。反之,像西昆浮艷之文,見文不見道,僅僅“盡心于文字間”,即使“文章麗矣,言語工矣”,也“無異草木榮華之飄風,鳥獸好音之過耳”,很容易毀敗枯朽,所以是決不可行的。歐陽修的這些觀點,針對西昆派的浮艷文風進行嚴厲批評,對當時古文運動的健康發展具有直接的指導意義。
“三不朽”之論,在全文中有高屋建瓴之勢,襯之以草木、鳥獸、眾人之易于泯滅,曉之以語重心長的勸勉,反復感嘆,愛深言切,具有強烈的啟發性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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