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說:“文藝是打擊敵人,教育人民的武器。”電影《列寧在十月》就是典范,激勵了兩代人。影片里有一流的演員、一流的配音,編導更是一流的,巧奪天工,盡情演繹歷史。
《列寧在十月》電影海報
列寧——踏上凱旋的歸途
電影片頭,列寧潛回國內,懾于白色恐怖而不敢露面,從火車頭上下來之后便遁入夜色之中。編導是要著意渲染白色恐怖。但當時列寧歸來時是很風光的。
彼得堡的布爾什維克組織了數千名工人、群眾,趕到車站歡迎領袖歸來。喀瑯施塔得基地的水兵組成了一支儀仗隊。火車進站時,站臺上紅旗招展、鼓樂齊鳴,樂隊高奏《馬賽曲》,非常熱鬧。
列寧即興發表講演,一展其辯才。“人民需要土地!需要和平!人民需要面包!人民需要土地!水兵同志們!我們必須將斗爭進行到底,直到無產階級最后勝利。世界社會主義革命萬歲!”在好萊塢的電影里,列寧的話就被加工為:“和平!土地!一切權力歸蘇維埃。”
1917年2月(俄歷,與公元日歷相差14天),沙皇下臺,3月27日列寧從蘇黎世乘火車回國。同行的有他的妻子和另外27位革命同志。列車是瑞典社會黨書記安排的。但列寧要經過德國境內。德國當局對俄國革命黨人并無惡意,很高興列寧回國。對德國人來說,不管是沙皇專制還是無產階級專政,俄國國內越亂越好。德國人準許列寧過境,但有一個條件,在德國境內列寧等人不得與任何德國人接觸,以免他們宣傳革命。列寧欣然同意,第一個在德國人的表格上簽字,保證他在德國境內對其行動負“完全的政治責任”。
4月3日(俄歷),列寧再次踏上俄國的土地。這天離他47歲的生日還有一周。
蘇維埃代表大會
列寧是群眾運動的大師,此時已經號準了俄國大眾的脈,人民普遍厭戰。暴君經常都是因為對外戰爭失敗而垮臺,用英語的說法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壓死了駱駝”。法國的拿破侖、馬島之戰中的阿根廷軍政府都是這樣。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沙俄也一樣。一是沙俄的強國形象已不復存在,慷慨赴死的愛國志士們大失所望,反過來要尋找葬送國家的黑手。二是經濟崩潰,國內食物短缺,到處出現動亂。
1917年2月24日(俄歷),沙皇尼古拉二世退位,遜位于其弟米歇爾大公。但米歇爾堅辭不就,長達300年的羅曼諾夫王朝畫上句號,史稱“二月革命”。
俄國議會隨即指定一個臨時政府。此時俄國已陷入混亂狀態,臨時政府缺乏眾望所歸的鐵腕人物,三四個月內數次更替首腦。而且臨時政府還是要打一場打不贏的戰爭,也是弄得怨聲載道,而反戰的大旗被布爾什維克高高舉起,迅速喚起了民眾。
事實上,蘇維埃代表大會已經成為與臨時政府平行的權力機構。蘇維埃代表大會最早成立于1905年,目的是協調罷工,但被沙皇鎮壓,1917年野火復燃,迅速呈燎原之勢。彼得堡的蘇維埃代表大會共有2500位代表,來自附近的工廠、軍營,每1000個工人或一個連隊產生一位代表。
瓦西里其人
按電影的故事,列寧有位形影不離、智能雙全的警衛員瓦西里。不過,瓦西里的原型并不是俄國人,也沒有叫娜達莎的妻子,而是一位芬蘭革命者,是個中年人,雖然身手沒有電影中的瓦西里那么矯健,但確實是列寧的貼身警衛。請外國人當保鏢的領袖不只是列寧,孫中山也有位洋保鏢。
為了安全起見,列寧回國后一直藏身于一套公寓之中。房東瑪格里塔·佛法諾瓦是布爾什維克的堅定的支持者。房子很舒適,而且很安全,陽臺挨著排雨管道,緊急情況下滑下管道就可以脫身。列寧就從這里遙控指揮,有時一天發出七封信尤感意猶未盡。
梟雄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是“十月革命”的核心人物之一,但影片《列寧在十月》中沒有他的戲。該片拍攝時蘇聯是斯大林掌權,而斯大林是托洛茨基的政壇死敵。“十月革命”武裝暴動時,托洛茨基是彼得勒蘇維埃大會主席、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直接指揮起義隊伍。他當時也只有37歲。
托洛茨基原名萊佛·布洛斯特恩,坐過牢,流放到西伯利亞,后成功逃走。他潛逃時用了份假護照,上面的名字就是托洛茨基。托洛茨基是猶太人。猶太人中有大科學家(愛因斯坦)、大金融家(索羅斯),還有許多革命家,像馬克思。“十月革命”期間,布爾什維克最高領導層中就有三位猶太人,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
托洛茨基奔走于兵營、工廠,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身影。托洛茨基到處號召:“空談的時候早已過去。革命與反革命決戰的時候到了。”
3月1日,蘇維埃頒布第一號令,要求所有駐軍聽從其命令。10月9日彼得堡蘇維埃大會通過決議,成立革命軍事委員會,指揮部設在斯莫爾尼宮。這里原來是所貴族女子學院,是彼得堡的著名建設,院內還保留古老的修道院。
彼得保羅要塞起初拒絕革命軍事委員會的接管。托洛茨基單刀赴會,只身前往要塞,說服士兵們倒向革命。10月23日,彼得堡市內外的駐軍大多倒向革命,至少表示中立。但臨時政府還掌握著幾支生力軍,有士官生、婦女沖鋒隊和一批高級軍官。解決他們必須靠布爾什維克自己的武裝——“赤衛軍”。
“中尉,繳他的槍”
彼得堡的赤衛軍也就是他們的工人糾察隊,大約共有兩萬五千名工人赤衛軍,散布在各家工廠,有的工廠里幾十人,有的工廠里幾百人,但在奧博克霍夫工廠里有近2000人,而普特里洛夫工廠里的人數更多,有6000人左右。赤衛軍裝備有步槍、左輪手槍和手榴彈。
7月,臨時政府曾經試圖繳他們的械,但沒有成功。經過電影的加工,就成了戲劇性故事。臨時政府的一位部長到工廠要工人同志繳械。部長苦口婆心,親自給一位老工人做動員工作,但老工人就是不聽。部長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命令隨行軍官:“中尉,繳他的槍。”軍官上前,但反被老工人推倒在地。車間里汽笛聲大作,成群的武裝工人沖進車間將敵人趕走。
到9月、10月,赤衛軍公開操練,有的一周要練6個多小時。赤衛軍是布爾什維克的中堅力量。赤衛軍加上喀瑯施塔得的水兵,布爾什維克已經掌握了占壓倒多數的武裝力量。
無恥“叛徒”
電影中的列寧喜歡在屋內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有場戲就是領袖一邊踱步,一邊痛斥革命的叛徒。這兩位“叛徒”是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都曾經是列寧的親密戰友,追隨其多年,但在武裝起義這個問題上發生分歧。
列寧主張立刻武裝奪取政權,而他的兩位老朋友卻要再等一等,最好是由臨時政府將政權和平交給蘇維埃。有不同意見本來無可厚非,但兩位領導將其意見向媒介公開,無異于泄露天機,給敵人報信。所以列寧對兩人痛恨至極,力請中央委員會將其開除出黨,以儆效尤。
中央委員會雖然同意武裝起義,但并未將兩人開除出黨。大功尚未告成,黨內大部分領導同志不愿先自相攻擊。托洛茨基認為對不同意見不必大驚小怪,因為“每當暴動來臨時,發動暴動的黨內一向是,今后也永遠會出現各種危機”。武裝起義以后,加米涅夫還當選為全俄蘇維埃主席團主席。
列寧逝世后,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與斯大林結為三駕馬車,排擠能力較強的托洛茨基。打垮托洛茨基后,權術大師斯大林騰出手來,殺了身邊的兩位同志一個回馬槍(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的保爾就參加過反托派的斗爭,是他“不虛度年華”的經歷之一)。季諾維也夫驚慌失措,想要再與托洛茨基聯手,但為時已晚。最后,三位老革命都被其戰友斯大林所殺(1988年,蘇共為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平反)。戰爭中內戰的后遺癥最長,而革命政黨內的斗爭的殘酷又勝于內戰。
“小姐們都昏過去了!”
無論是革命暴動還是反革命政變,電話局、電報局都是舉事者首先要占領的目標之一(換在今天,還要先關閉“雅虎”“新浪”“搜狐”這樣的網站)。
電影《列寧在十月》中,赤衛軍攻打電話局,與反革命武裝交戰。槍林彈雨中女接線員嚇得昏死過去。一位布爾什維克的小頭目對著話筒高喊:“小姐們都昏過去了!”接著,他一邊撫摸著女電話員的肩頭,一邊躲在她身后連連擊斃士官生。這是電影的敗筆。現在連美國的電影里(更不用說中國電影),警察都是舍己救人,絕對不會拿無辜當人墻。
電話局的戰斗可能并不激烈,因為接管電報局的過程非常順利。托洛茨基的兩個部下也沒帶武器,赤手空拳走進電報局,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以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名義接管了整個電報大樓。事實上,彼得堡的政權易手幾乎沒有流血。莫斯科打得很殘酷。布爾什維克對敵人的堡壘久攻不下。列寧下令全國各地的革命武裝力量開赴莫斯科增援。
“阿芙樂爾號”巡洋艦
革命勝利在即,列寧再也無法等待了,至少電影里是這樣。他大聲命令道:“占領冬宮!為什么還不去占領冬宮?”
這是電影中最激動人心的場面。10月24日夜,“阿芙樂爾號”巡洋艦上的革命水兵追殺反動軍官之后,該艦朝冬宮開炮。集結在冬宮外的成千上萬的群眾高呼“烏拉”,潮水般地沖入冬宮。
“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確是打響了第一炮,但這發炮彈并沒有爆炸。彼得保羅要塞的大炮倒是打了數十發實彈,但只有一發命中冬宮。布爾什維克的機關槍朝冬宮掃射了一小時后,士兵、水兵和赤衛軍才端著步槍沖上去。他們也不是從大門突入的,而是從沒有上鎖的側門進入或翻窗而入。
克倫斯基:“我不信!我不信!”
7月后臨時政府就由克倫斯基擔任首腦。在布爾什維克的進攻面前,克倫斯基不愿面對現實,連連說道:“我不信!我不信!”
電影并未交代克倫斯基的下落。當時克倫斯基不愿坐以待斃,只身出城搬救兵。但到了這個時候,身為臨時政府首腦,他連輛汽車也無法調動。“孤家寡人,眾叛親離”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最后,他是在美國大使館找了兩輛小汽車。第一輛車上插上美國國旗,克倫斯基蜷縮坐在第二輛車內,倉皇出逃。
出城后克倫斯基四處求助,但他所遇到的部隊不是已經倒向布爾什維克,就是不愿為他效命。直到10月26日,才有一位克拉斯諾夫將軍出來,表示愿意供克倫斯基驅使。克拉斯諾夫是將門之后,其父是哥薩克的一位將軍。一戰爆發時克拉斯諾夫是沙皇軍隊的師長。1917年8月被臨時政府任命為騎兵軍司令官。
克拉斯諾夫拼湊到不足1000人的哥薩克騎兵,其中有一個機關槍連,一輛裝甲汽車,其他人都是輕武器。一萬多名工人紅色近衛軍開出城去迎戰。另有1000名倒戈的水兵前來增援。雙方在郊外激戰兩天。哥薩克的彈藥不斷減少,而城里就是兵工廠,槍支彈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哥薩克軍隊只求自保,愿意將克倫斯基交給布爾什維克,以換取安全撤退的通道。
克倫斯基聞訊后再次出逃。這次他是遠走高飛,逃到了巴黎。克倫斯基心灰意懶,遠離政治,一直住在巴黎,直到1940年德國入侵法國前夕才又逃往美國。他到美國后在大學教課著書,1970年在紐約市以89歲的高齡謝世。
克倫斯基是社會革命黨人,畢業于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十月革命”過去80多年后,克倫斯基的一位校友,圣彼得堡大學法律系的另一位畢業生普京當上了俄羅斯總統。普京雖然曾經是蘇聯的一名克格勃中校軍官,但已經脫胎換骨,絕口不提列寧的布爾什維克。歷史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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