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而今 【本書體例】
張齊賢布衣時,性倜儻,有大度,孤貧落魄,嘗舍道上。一日,偶見群盜十余人飲于逆旅之間,居人皆恐懼竄匿。齊賢徑前揖之曰:“賤子貧困,欲就諸公求一醉飽,可乎?”盜喜曰:“秀才乃肯自屈,何不可者!顧我輩粗疏,恐為秀才笑耳。”即延之坐。齊賢曰:“盜者非碌碌輩所能為也,皆世之英雄耳。仆亦慷慨士,諸君何間焉?”乃取大碗,滿酌飲之,一舉而盡,如是者三。又取豚肩,以手擘為數段而啖之,勢若狼虎。群盜視之駭愕,皆咨嗟曰:“真宰相器也。不然,安能不拘小節如此也。他日宰制天下,當念吾曹不得已而為耳。愿早自結納。”以金帛贈之,齊賢不讓,遂重負而返。
(選自《青瑣高議》)
張齊賢做平民時,性情灑脫,度量寬宏。他貧困無依,潦倒失意,曾經在大道上住宿。有一天,偶然看見十多個強盜在旅店里喝酒,住的人害怕,都逃走躲避起來。張齊賢徑直上前,拱手作揖說:“我沒有錢,想湊到各位跟前飽吃一頓,可以嗎?”強盜高興地說:“秀才竟肯委屈自己,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們這幫人粗野,恐怕被先生笑話。”當即請他坐下。張齊賢說:“強盜并非庸庸碌碌的人所能當的,都是世上的英雄啊。我也是慷慨的人,各位與我哪有什么間隔?”就拿過大碗,倒滿酒舉起來一飲而盡,像這樣一連幾次。又拿過豬肘子,用手掰作幾段來吃,那吃相如狼似虎。強盜們看到這情景很驚訝,都感嘆說:“真是宰相的材料。若不,怎能不拘小節到這種地步。將來有一天治理天下,應當考慮到我們是不得已而做強盜的。愿早日和您結交。”拿金銀、綢緞送給他,張齊賢沒有謙讓,就沉甸甸地背在身上回家了。
張齊賢是宋初人,在太宗與真宗時做過宰相。《宋史》本傳上說他“姿儀豐碩,議論慷慨,有大略,以致君自負。”他居官時,“留心刑獄,多數全活。喜提獎寒俊。”
本篇寫他做平民時與群盜飲酒食肉的故事,表現了“倜儻”、“大度”的性格。情節十分簡單,但作者善抓住他超乎常人的言論、舉動,作深入細致的描寫,因此讀起來栩栩如生。
一群強盜在旅店飲酒,“居人皆恐懼竄匿”,張齊賢卻“徑前揖之”,“求一醉飽”。別人見著強盜,避之惟恐不及,而他卻湊上前去乞食。他是“徑前”,非但毫不畏縮,而是灑脫不羈;并且“揖之”,又見其很有禮貌。他求人的話是“賤子貧困,欲就諸公求一醉飽,可乎”,不卑不亢,十分得體。這樣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瀟灑、大度,日后有為而一時落魄的形象。再看他飲酒食肉的動作。喝酒是“取大碗,滿酌飲之,一舉而盡,如是者三”。吃肉是“取豚肩,以手擘為數段而啖之,勢若狼虎”。一方面固然說明他饑餓已久,但另一方面也見出他豪放不羈的性情,所以連群盜都“視之駭愕”,贊嘆他“真宰相器”,“愿早自結納”。這里,通過人物動作的描繪和側面表現的手法,進一步寫出張齊賢“倜儻”、“大度”,不拘小節的個性。結尾是分手贈金的細節,重在“齊賢不讓”一語。作者是用敘述的語言來表達的,變換了手法,故事有始有終,又最后一次顯示了他的性格特征。
本篇或許實有其事,或許是后人的附會,但無論怎樣,與張齊賢的性格還是相符的,不妨與史書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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