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考員的臨場發揮

每到春光大好，我們便有許多監考，會計資格考試、自學考試、成人高考招生考試……也有招工考試，等等。

看著窗外陽光明媚，春風蕩漾，春色醉在眼睛里，卻不能伸手去觸摸，躍身去捕捉。無奈，監考也是學校承擔的一項任務；無奈，監考也是為師應當承擔的一份社會責任。于是，便不能請假，也不能告退。

春季陽光正好的時候，幾乎每個周六周日，我們堅守在教室里，遙望操場上草地里嫩綠如夢，遙想家人正在近郊的哪個位置，向著春風，看桃花的笑靨粉頰，賞麥苗的青裳綠衣舞，聽鳥兒吟詠春天多美好……和風秀色，鳥語花香，我不能看得，也不能聽得。

看著參加考試的人，大多是春天一樣的年輕人，他們在試卷上噴流如涌地發揮才華，我也恣意擁抱我的監考感懷。

我最關注的不是他們的考試內容和答卷上的答案，我最喜歡竊看的是他們的草稿紙。他們演草考題之余，演草更多的是他們的心跡和思緒，那有意無意的涂鴉，委實是他們一顆顆心靈的草稿。我樂意看，看了還琢磨、揣測、推理、演繹，演繹成一朵一朵生命的春花，一束一束人生的春色，一縷一縷青春的春光。

一位考生，白白的草稿紙上，除了姓名、考號和座號，就書“衣袂飄飄”四字，看著美觀又淋漓的字體，追逐背影望去，是一清秀靚影，想必衣袂飄飄是她最愛的境界——衣袂飄飄，心情也飄飄，情意更是飄飄，飄在青春的想和夢里，飄在生命春天的旗幟上，是不是也同時飄在一個、幾個男生、男子、男士的視野和心懷呢？該成就一闋還是幾闋“你儂我儂”，或是“恰同學少年”，還是“同比翼，和云翥”，抑或是什么樣當代版的“在水一方”或者“云水謠”呢？……我不再想。

我接著看，接著想，也接著賞：

——是一個戀愛中的小男生的筆跡了，因為草稿紙上描來描去的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猶如畫“薔”的那個《紅樓夢》中的小戲女，旁邊還寫著一句佐證：“我知道我考不過去。”翻著他的答卷，果然，空白，大片的空白。明顯地，他在熱戀中，更準確些判斷，他是在單戀中吧——眼神游移著那么一絲凄風冷雨。看來他既考不過當下的這場測試，也沒考進愛戀的女孩子的心里。他神情冷淡，面容落寞地交卷，走出考場。我好想沖過去，拍拍他的肩向他說：“小伙子，振作些！”

“天涯何處無芳草”，世上男男女女總要蹚過這條河，對于考場里的這個小伙子來說，當下就處于一場無緣的“情劫”之中。可是，小伙子，真的，別太因此耽擱了青春的行程啊！

我體會著小伙子的難受心情，也期盼著他快一些過關斬將，沖破自己的心繭，沖進情感和事業的艷陽天。瞥一眼他離去的方向，滿含了我的祝福。

接下來看到的演草紙，讓我瀏覽時代生活的信息圖，上面寫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自息”，想必是他的豪氣和心勁——彼君之座右銘也！

有一個在上面畫了一只大茶杯，是靈魂在饑渴中嗎？實在是任我想象！

也有寫歌詞的，畫高音符號的，還有描一堆黑墨的，想必是蒙緊了的心事，是要“獨向寂寞”，還是在表達“沉默是金”？

……

望著窗外春色正好，看著手中春色也正好，我知道自己正“臨場發揮”著解讀這一點一滴的心靈秘語。本是人間更美麗的一種春色，不管是紅是紫，是咸是甜，皆是生命的味道和人生的姿色。

我不再局限地想自己只能干澀澀地監考，不能親身浸染春光了，因為，我的臨場“發揮”就是把春天里生命的一縷葉脈咀含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