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倫(Solon,約公元前630—560),古代雅典著名的政治改革家和詩人。
梭倫出身于貴族家庭。由于他的父親埃克塞凱斯提德斯樂善好施,梭倫年青的時候,家庭經濟已不寬裕。他一面經商,一面游歷,曾到過希臘和小亞細亞的許多地方,漫游各地的名勝古跡,考察各地的社會制度、風土人情,結交了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科學家泰勒斯等人。梭倫與泰勒斯等人一起,獲得了古希臘“七賢”的美名。梭倫的游歷經商生涯,對他一生的事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揚棄了貴族派的驕矜,獲得了豐富的知識和經驗,對下層平民的疾苦也有所了解。這對他肩負起改革社會的重任是大有裨益的。
在旅途中,梭倫吟誦了許多詩篇。這些詩篇雖然大都是為了排遣旅途的愁悶而作,但也流露出了作者的品德與情操:“作惡的人每每致富,而好人往往受窮;但是,我們不愿把我們的道德和他們的財富交換,因為道德是永遠存在的,而財富每天都在更換主人。”這些詩句表明,詩人雖然以經商為業,但不失詩人的氣質,珍視道德遠勝于財富。在另外一些詩篇中,對貴族的貪婪、專橫,也有所譴責。這些詩篇,使梭倫日后贏得了“雅典第一個詩人”的桂冠。
但是,梭倫嶄露頭角,倒不是因為他的詩才,而是因為他的軍功。當時的雅典正在與鄰近的城邦墨加拉爭奪薩拉米斯島。薩拉米斯島瀕臨雅典西海岸,是雅典的門戶。梭倫曾從文獻資料、歷史傳統、風俗習慣等考證薩拉米斯島本應屬雅典所有。但薩拉米斯島卻在墨加拉的控制之下,雅典幾次派兵進攻,都以失利而告終。在雅典人中蔓延著一股厭戰的情緒,因此制定了一條法律:任何人都不得以書面或口頭方式提議去爭奪薩拉米斯島,違者處死。梭倫對這種屈辱的懦弱行為深表不滿。他想了一個巧妙的方法,既能規避不公正的法律,又能煽起雅典人的熱情。他經常佯作瘋癲,到市場上去,對著人群朗誦他的詩篇,在一首詩中他號召:“起來,到薩拉米斯去,奪取那美麗的島嶼,洗雪我們的恥辱。”這激越的詩篇重新燃起了雅典人的愛國熱忱和民族尊嚴。在廣大公民的支持下,那條喪權辱國的法律被取消了。梭倫被任命為指揮官。公元前600年左右,年僅30歲的梭倫,展現了卓越的軍事才能,他不是用強攻而是用智取,一舉占領了薩拉米斯島。
薩拉米斯戰爭的勝利,使梭倫的聲望大增。在平民的心目中,梭倫不僅是一位英雄、將才,更重要的他是一位反對貴族、同情人民的革新人物。公元前594年,梭倫在平民群眾的支持下,當選為執政官,得以實現其改革弊政的宿愿。
梭倫生活的時代是社會激烈變動的時代。當時雅典奴隸制國家已經建立,但還保留著許多氏族制度的殘余,是一個氏族貴族專政的國家。氏族貴族是占統治地位的階級,他們的財富來自土地,地位來自出身,權力來自氏族。他們占有全國最肥沃的土地,一部分利用奴隸耕種,一部分出租給貧民。租種貴族土地的貧民稱為六一農①,因為他們被迫把收成的六分之五交給貴族,自己僅留六分之一。貧民還經常陷入高利貸的羅網之中,還不起債就淪為奴隸,許多人被戴上鐐銬,賣到國外,許多人為貧窮所迫,漂落異鄉。在政治上,貴族依仗在氏族部落中的傳統勢力,身居要津,控制了各級政府機關,廣大農民、手工業者和商人被剝奪了政治權利。廣大平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正如梭倫在詩中描繪的:“災禍降臨到了每個家庭,院門無法把它阻擋,越過高高的圍墻,在房間的一角翩翔。”在一首哀歌中,梭倫又寫道:“我注目凝視,而悲哀充溢于吾心,這伊奧尼亞最古老的地方竟至陷于絕境。”廣大平民不堪忍受這種處于絕境的悲慘地位,正在醞釀武裝起義。正是在階級關系極度緊張的形勢下,梭倫當選為執政官,任期屆滿之后,按照慣例,又成為戰神山議事會①的成員。
由于史料的缺乏,對于梭倫改革的詳情,學術界一直存在著不同意見。關于梭倫改革的時間也有不同看法。說及這次改革的歷史意義,解釋也不盡相同。不過,對于他的幾項主要改革的基本內容,各家的說法分歧不大。我們認為,梭倫的改革無疑是促進歷史發展的重大措施,它的基本點是從經濟上和政治上沉重打擊了氏族貴族的統治,廢除了雅典公民內部的債務奴役,促進了作為城邦經濟基礎的、自身從事勞動的農民和手工業經濟的發展,促進了個人私有財產的發展,促進了與異邦人和奴隸相對立的雅典公民集體的形成,為雅典經濟的迅速發展和民主政體的確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首先,梭倫頒布了“解負令”,即解除債務和由于負債而遭受的奴役。根據這個法令,平民所欠的公私債務一律廢除,禁止在放債時以債戶的人身作抵押,廢除了債務奴隸制,由國家贖回因負債而被賣到外邦為奴的人。梭倫在詩中自豪地寫道,他拔掉了豎立在被抵押的土地上的“債權碑”,使許多被出賣的人們到神所建立的雅典①。為了防止土地的過分集中,梭倫頒布法律,規定了個人占有土地的最高限額。這些措施打擊了貴族的力量,使廣大平民擺脫了淪為奴隸的厄運,使小農的經濟地位趨于穩定。
梭倫采取了許多鼓勵手工業和商業發展的措施。為了保證有足夠的農產品供應居民需要,他規定除自給有余的橄欖油以外,禁止任何農產品出口。這個措施不僅降低了糧價,使人民的生活有所改善,還為工商業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因為糧價的降低,意味著生產成本的下降和工商業奴隸主贏利的增加。他制定法律,規定雅典公民必須讓兒子學會一種手藝。他還獎勵有技術的手工業者移居雅典,并且授予他們公民權。他對雅典的幣制進行了改革,以優卑亞制代替了埃基那制。新的較輕一些的鑄幣的流行,促進了雅典貨幣交換的發展,也有利于對外貿易的擴大。梭倫還確認了私有財產繼承自由的原則,規定個人有立遺囑自由遺贈財產的權利。
梭倫實行了一些有利于農業生產發展的措施,例如頒布有關種植林木、開鑿水井的法令。這些措施促進了橄欖、葡萄等經濟作物的栽培,從而也為榨油、釀酒等手工業生產提供了充足的來源。
梭倫實行了按財產資格劃分公民等級并規定相應的政治權利的制度,根據這個制度,把全體公民按照全年農產品的總收入(其它收入折合農產品計算)數量劃分為四個等級。 每年田產收入總計(包括谷物、油、酒)達500斗①者為第一等級,稱為“五百斗者”。第二等級是收入達300斗者,稱為“騎士”。第三等級是收入達200斗者,稱為“牛軛級”。第四等級是收入在200斗以下者,稱為“日傭”。第一、二兩個等級的公民可擔任包括執政官在內的最高官職。第三等級只能擔任低級官職。第四等級不能擔任任何官職。軍隊的組成以氏族和財產原則為基礎,第一、二等級的公民充當騎兵,第三等級的公民充當重裝步兵,第四等級的公民當輕裝步兵。所有軍隊按氏族的劃分進行征集。這個制度雖然沒有實現公民之間的真正平等,但是它使選任國家公職的資格從“門第和財富”的雙重資格,變成了單一的財產資格。這就打破了貴族依據世襲特權壟斷官職的局面,為非貴族出身的奴隸主開辟了取得政治權力的途徑。恩格斯在評價這種改革的意義時指出:“這樣,在制度中便加入了一個全新的因素——私有財產。國家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是按照他們的地產的多寡來規定的,于是,隨著有產階級日益獲得勢力,舊的血緣親屬團體也就日益遭到排斥;氏族制度遭到了新的失敗。”②
在梭倫改革前,戰神山議事會是國家權力結構的中樞,貴族通過這個機構操縱了立法、行政、司法等大權。在改革中,梭倫恢復了公民大會,使它成為最高權力機關,各級公民都有權參加,它決定戰爭、媾和等國家大事并進行選舉。梭倫還設立了新的政府機關——四百人會議,由四個部落各選100人組成,除第四等級外,其它各級公民都可當選。四百人會議類似公民大會的常設機構,為公民大會擬訂議程,準備和預審公民大會的提案,因此代替了戰神山議事會的一部分職能。此外,還設立了陪審法庭,凡公民都可被選為陪審員,參與案件的審理。陪審法庭成了雅典的最高司法機關。這些措施打破了貴族對政權的壟斷,為政治制度的民主化開辟了道路。
梭倫改革的另一項重要措施是制訂新的法律。在改革之前雅典行使的德拉古法以嚴酷著稱,對偷竊蔬菜水果、懶惰等過失都要判處死刑,人們指責它不是用墨水寫的,而是用血寫的。梭倫對這種嚴刑峻法進行了改革,除殺人犯外,廢除了其他罪犯的死刑。新的法律還規定,任何公民都有權為了自己或受害者的利益,對任何人提出控告。外邦移民的契約,只要不違背國家法律,具有同樣的效力。對不關心公共事務的公民剝奪選舉權。此外還制訂了禁止買賣婚姻,保障婦女孤兒的利益,禁止婚喪節慶儀式中揮霍無度,懲罰沒有職業的人等法律。這些法律條文都刻在木板或石板上,鑲在可以轉動的長方形框子里,豎立在市場附近的國事廳里,公布于眾。
但是,梭倫的貴族出身和中庸、溫和的處世哲學使他不可能完全站在廣大下層平民一邊,滿足平民特別是農民的要求。梭倫改革在摧毀貴族勢力與氏族制度的殘余方面還不是很徹底的,他制定的按財產資格確定政治權利的制度,也只是以富豪政治代替貴族政治,廣大下層公民仍被排斥在國家權力之外。在氏族貴族和廣大農民都對他表示不滿的情況下,梭倫借口到國外考察,就乘船出國旅行去了。
梭倫離開祖國之后,在埃及、塞浦路斯、小亞等地漫游達10年之久。小亞細亞一個名叫克洛伊索斯的國王曾慕名邀請梭倫前去訪問。這次會晤傳下了一段佳話,希羅多德和普魯塔克對此都有記載。這位國王穿著華貴的服裝,佩著寶石、金飾接見梭倫,并打開自己的寶庫,炫耀自己的榮華富貴,梭倫卻對此投以鄙夷的目光。國王問他,世界上是否還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梭倫回答說,有,那就是雅典的特洛斯,他為祖國獻身疆場,倍受哀榮。國王又問他,此外還有誰是最幸福的呢?國王以為這回該輪到自己了。但梭倫卻回答道,那是阿爾哥斯的克列奧比斯和比頓兄弟,因為他們都在運動會上得過獎,又都孝順母親,得到了巨大的光榮。接著,梭倫詳細講述了關于幸福的哲理,告誡國王不要因暫時的好境而妄自驕矜,要把一生看到最后,只有把幸福保持到最終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國王聽了這席話,臉有慍色。人們勸梭倫說些奉承的話。梭倫回答道:“不,決不!應該盡量少說,或者盡可能說有益的話。”這位昏瞆的國王后來果真成了波斯國王的階下囚,在受刑前才想起梭倫的箴言。這則故事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梭倫的品格和情操。
梭倫結束游歷生活回到祖國的時候,雅典正發生激烈的內部斗爭。據說他對庇西特拉圖想當僭主早有覺察,對他進行過規勸和斗爭。
梭倫晚年退隱在家,從事研究和著述。他在埃及時聽到過關于已沉淪的大西洲的故事,他想用詩歌的形式把它寫出來,他也曾想寫些寓言。正如他自己所說:“我愈老愈學到了很多的東西。”但是,梭倫沒有來得及完成這些計劃之中的著作。公元前560年左右,這位對雅典的歷史發展作出過重大貢獻的人,這位古代民主政治的奠基者溘然長逝了。他的遺體被焚化,骨灰撒在他曾為之戰斗過的薩拉米斯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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