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禱，作于圣露西節，白晝最短的一日*

這是一年，及此日，露西節的夜半：

她除去自己的面罩還不足七小時；

太陽耗竭，其火藥筒子

爆出火星，非恒常光線；

世界的精力全衰落：　

焦渴的大地飲干了普遍的漿液；

向地下，一如向床腳，生命已萎縮，

死亡且入葬；然而與我相對比，

這一切仿佛在歡笑；我是其墓志。

那就研讀我，你們，在下個世界，　

也就是，在下個春季戀愛的人們：

因為我是每一具供愛神

實驗過新式煉金術的死軀殼。

他的技藝竟至于

從虛無，從蕭條匱乏，和貧瘠空虛，　

壓榨提煉出一種純粹的元素：

他毀棄了我，我又再次化生自

空無、黑暗、死亡，不存在的東西。

別的人，都從萬物中，汲取精華，

生命、靈魂、形神，從而得生存；　

我，經愛情蒸餾，則變成

一切的墳墓，即虛無。我們倆

常哭出洪水來，就這樣

淹沒了全世界，我們倆；我們每當

對身外之事表示關心時，就往往　

變成兩團混沌；離別每每

抽出靈魂，把我們變成尸骸。

但我因她的死（此字讓她受委屈）

從太初虛無，變成了靈丹仙劑；

如果我是人——我過去也許是，　

我必懂需要；如果是牲畜，

我就該偏愛某些

目的和手段；對呀，就連木石也

知恨愛；一切都具有特性，一切；

如果我是個普通的虛物，如影子，　

那么，此處必定有光明和實體。

可我并不是；我的太陽不再生。

戀人們，較小的太陽為你們的緣故，

此刻已跑到山羊座的居處，

去汲取新欲火，以傳給你們，　

就享受整整一夏季！

既然她享受她那長夜的節慶日，

就讓我來準備迎接她，讓我把此時

稱作她的守歲時，和除夕，既然這

既是這一年，又是這一天的半夜。　

注釋

*標題：露西（?—304）是意大利西西里的處女殉道者。“露西”一名意為“光明”，所以她又被視為天主教中眼睛或視力的主保圣人，略同于我國民間宗教中的“眼光娘娘”。圣露西節是12月13日，即露西殉難日，一般認為是白晝最短的冬至日，時太陽進入山羊宮。海倫·伽德吶指出，據舊儒略歷（1752年以前用于英格蘭），真正的冬至日是12月12日。C. A.帕垂蒂斯說，作為羅馬天主教的一種特別儀式，此夜禱實即于12月12日夜，即圣露西節前夕舉行。有些論者認為此詩可能是寫給于1612—13年間病重的貝德福女伯爵露西（1627年去世）的；有些則認為是寫給但恩的妻子（1617年去世）的。而但恩的女兒露西也死于1627年。

2　“她”：指露西節。“脫去面罩”：意謂脫去黑夜的面罩，整行是說晝長不滿七個小時。

3　“火藥筒子”：早期火槍配備的用牛、羊角制作的盛火藥的容器。此處喻指星星。過去西方人認為星星白天吸收和儲存陽光，夜間釋放。

6　當時西方醫學認為一切生物生來固有某種維持生命的元素，其狀態有如漿液。

7　生命終歸于土，猶如臨死之人滑落到床腳。或據說人臨死之際，靈魂或生命的漿液通過床腳泄入地下。

31-33　據說野獸畜生具有選擇目的和手段的天生直覺。但恩說石頭“也許有生命”（《布道文九》）。

34　“一切都具有特性”：雙關語，也可解作“人人都投資不動產”。

38-40　據說性能量源于山羊座，通過太陽傳遞給人。“較小的太陽”：指真實的太陽，而較大的太陽——“我的太陽”（情人）已死。

42　“長夜”：指死亡。長夜過后的“節慶日”指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