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楊明琪 【本書體例】
【原文】:
湛湛露斯(1),匪陽不晞(2)。厭厭夜飲(3),不醉無歸。
湛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4)。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5)。顯允君子(6),莫不令德(7)。
其桐其椅(8),其食離離(9)。豈弟君子(10)。莫不令儀(11)。
【鑒賞】:
這首詩,有人說是諸侯在周天子舉行的宴會上所唱的歌,“昔諸侯朝正于王,王宴樂之,于是乎賦《湛露》,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左傳·文公四年》)也有人說是普通貴族同宗歡宴時所唱的歌,至于原因,則又有宗廟落成典禮及其他說法。還有人認為是周王宴飲諸侯時所唱的歌,眾說紛紜,不一而足。我們認為這是一首通用的祝酒歌。
從社會學的角度看,歌中生動地反映了當時社會關系的一個重要方面,即血緣同宗關系。自從原始部落進入奴隸社會,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族本位就成為占主導地位的社會關系。到了西周,更是這樣。大到周天子采取分封制,把勢力所及之地,全部分封給自己的同姓子弟和諸侯,實行所謂“家天下”。小到每個諸侯國內的各姓,都以宗族為基本的社會單位。宗族內有族長,為本族的首領;還有宗廟,既是祭祀祖宗的地方,又是本族舉行重大活動的場所。每逢紅白喜事,逢年過節,春種秋收,或別的重大事件,都要全族聚集于宗廟,或商議或喜慶。這首詩第一章寫賓主飲酒的興致:“厭厭夜飲,不醉無歸。”第二章寫宴飲隆重而熱烈的場面及處所:“厭厭夜飲,在宗載考。”第三、四章寫主人功德,風度為客人贊賞,以及祝愿宗族興旺發達:“顯允君子,莫不令儀。”這既是頌揚,又是希望,希望本家族德美儀美,一切都美。從這里,我們既看到了當時以家族為單位的社會穩態結構,看到了家族的內聚力,也看到了當時人既重道德美,又重儀表美的人文觀念,看到中華民族從很早起就重視道德的文化現象。
從藝術美學的角度看,本詩給人一種古樸歡樂、闊大的美感。首先,詩言志,詩緣情。舉杯者一開章就唱道:“厭厭夜飲,不醉無歸。”舉族喜慶于宗廟,而且君子既有“令德”,又有“令儀”怎能不叫人開懷暢飲,歡喜無邊呢?這種作為全詩根本情感的抒發,便使詩歌充滿了歡樂,喜慶的氣氛,沁人心脾。不過比之后世那些描金畫彩的歡慶之作,這首詩既沒有華麗的辭彩,變化多姿的章法,也沒有更加細膩的感情和深刻的思想,全詩內容極其簡單、語言也樸實而簡單,每章只有少數詞匯的變化,近乎復沓重唱。但是,唯其如此,卻創造了樸實,壯美的藝術境界,給讀者留下了想象和有待填補的渾沌空間,從而增強了作品的內蘊。上述樸實境界的創造,還與下述兩點相關。一是重疊詞的運用。只要考察一下歷史,再考察一下現實生活,就會發現,重疊詞的運用更多地與人類的童年和兒童相聯系。如“媽媽”、“爸爸”、“手手”。因此,重疊詞的運用很易喚起人類的童年記憶和稚樸美感。二是比興手法的運用。全詩有二章都用“湛湛露斯”領起。這既是比,比喻酒,比喻“君子”,比喻祖宗的恩德;更是興。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用“湛湛露斯,匪陽不晞”起興引出“厭厭夜飲,不醉無歸”這起句和所興起之句,結構相同,音節相同,都是重疊形容詞+名詞+雙重否定。這是以修辭手法為章法,為民歌所常用,也簡單了點,但也唯其如此,方顯得古樸。這該是對國風借鑒的結果。不過還應指出這種起興手法的運用,雖然樸實,卻也很和諧。因為前后兩句音節相同,因此,這就如同后世音樂中的過門,先創造一種節奏和韻律,然后再引出正題,給人以和諧之感。
另外,我們還可以從文化的角度看到,以酒助興是中華民族很早就有的文化現象。從人類文化學的角度看,那時的人,用露水,太陽,豐草,杞棘,桐樹入詩,說明遠古人與自然有著更為密切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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