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胡昭著 【本書體例】
【原文】:
將仲子兮(1),無逾我里(2),無折我樹杞(3)。豈敢愛之(4)?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鑒賞】:
這是《詩經》中著名的情詩,是春秋時期流行在鄭國的民間情歌。
這首詩深刻地反映了我國從奴隸制過渡到封建制的春秋時代男女婚姻不能自主的社會現實以及青年男女得不到婚姻自主的痛苦。詩中的少女是深深愛戀著仲子的,她三次呼喊出“仲可懷也”的心聲,就是明證。然而,在仲子將要去和她相會時,她卻十分憂愁,要仲子“無逾我里”、“無逾我墻”、“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杞”、“無折我樹桑”、“無折我樹檀”。她既畏懼她的父母,又畏懼她的“諸兄”,還畏懼“人之多言”。她這種心理,正是當時社會思想道德的反映。因為在舊禮教的家長制中,家長主宰一切,男女婚姻必須通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詩經·豳風·伐柯》說:“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這就說明了當時男女婚姻一定要經過父母和媒妁。《孟子·滕文公下》說得更清楚:“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衛風·氓》中的女主人公和氓的結合正因為沒有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女主人公在氓家受到虐待時不僅得不到她娘家兄弟的同情,反而遭到兄弟的嘲笑。本詩中的少女就正是迫于父母、諸兄、村人們壓力,不得不向舊勢力低頭,因而詩一開頭就說:“仲哥兒呀我求求您,不要翻過我家里社的圍墻,不要把杞樹來壓傷。”我們正是通過這些委婉規勸的言辭,看到了她的恐懼和憂傷。但她又擔心這樣勸阻會引起心上人的誤會,緊接著趕快說明:“我不是憐惜這些杞樹,是怕爹媽把我講。”這就道出了這位少女的一片苦衷。然而,愛情的火種并不能因此熄滅,所以少女從內心三次呼喊出“仲哥兒呀真令人懷念”的聲音,只是一想到“父母之命”又不得不發出深沉的哀嘆,剛剛燃起的愛情火苗,又不得不壓抑下去。這就充分暴露出舊禮教的殘酷無情。
不過,我們從詩中的“豈敢愛之”和“仲可懷也”還可以看到,詩中少女盡管受到種種壓力不敢大膽接受仲子的愛,卻也委婉含蓄地吐露出內心深處的摯愛。她有自己對愛情的追求和憧憬,這就給了仲子鼓勵和希望,這是在舊禮教壓抑下所表現出的一個初戀少女曲折心態。
這首詩在藝術上很有特色。
首先,善于借助外界事物細膩地刻畫女主人公矛盾的心理活動。在這首詩中,作者分別借助于女主人公耽心仲子壓折杞、桑、檀三種樹來表達自己的憂愁和害怕心理,提出了一連串“無逾”、“無折”的央求,緊接著又表明自己并不是憐惜這些樹木。這樣,就把這位少女害怕父母、諸兄、眾人之言的復雜矛盾心理活動含蓄地展示在讀者眼前,大大增強了這首詩的藝術魅力。
其次,詩中采用層層遞進的手法,來表達女主人公的心態,真實而又鮮明。三章詩分別用“逾里”、“逾墻”、“逾園”以及“折杞”、“折桑”、“折檀”的步步進逼、層層推進的寫法,勾勒出一位為了追求愛情,不顧一切地爬墻逾垣、攀樹折枝的粗猛小伙子的形象。他翻越里(社)墻,再到院墻,再到園墻,由外入內,由遠而近,一步步接近。詩中還用折杞、折桑、折檀與“里”“墻”“園”與之相對應,這不僅是押韻的需要,也是當時生活的真實寫照。這些細微的區別和描寫,正反映了詩的作者取材于現實生活,表現出詩人觀察事物之細、表現能力之高。
詩中描寫女主人公的畏懼心理,也采用了層層遞進的手法。她先是“畏我父母”,接著是“畏我諸兄”,再則是,“畏人之多言”。這樣由親而疏,也正是當時社會道德觀的反映。因為從人們的關系親疏來說,父母和子女最為密切,影響也最大,所以女主人公首先顧及的是父母,這就顯得十分自然。其次是“畏我諸兄”,而不是“畏我兄弟”,因為在家長制社會中哥哥的地位較高,有權管教妹妹。最后才顧及眾人。這樣由親到疏層層遞進的寫法,讓人們看到了反對女主人公和仲子自由結合的,來自社會各方的勢力,就更能激起人們對舊禮教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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