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仲平人物簡歷簡介,柯仲平文學代表作品介紹
著名的大眾詩人柯仲平,在中國現代詩壇上辛勤筆耕,走過了四十多年坎坷不平的艱難道路。他一生的創作活動與人民血肉相連,與革命魚水難分,是“五四”以來新詩壇上出現的一位有特色、有建樹的詩人。特別是在探索詩歌如何為廣大勞動群眾服務,推動詩歌民族化、大眾化方面,作出了積極的有益的貢獻。他是時代的兒子,人民的歌手。
一
柯仲平,原名柯維翰。曾用筆名仲平、仲屏、平、南云。1902年1月25日生于云南省廣南縣小南街一個中等景況的家庭。六歲入私塾啟蒙。1910年進廣南縣高等小學讀書。1916年考入省立一中學習。1919年響應五四運動號召,帶領學生開展游行示威、焚毀日貨等愛國抗議活動。創作并登臺演出話劇《勞工神圣》,很快成為昆明地區學生運動的主要領導者之一。同年12月,云南學聯派出柯仲平等十名代表,出席在上海召開的全國學聯第一次代表大會。
這時,柯仲平已經學寫白話詩, 以抗擊黑暗與專制,歌頌自由和光明。1920年2月10日創作的自由詩《白馬與寶劍》,是他最早的一首詩。詩中以憤激的語言和感情,猛烈地抨擊著舊的制度,暴露封建統治階級的黑暗和罪惡,誓言般的詛咒:“盼著天崩,/也盼著地陷,/更盼著個長尾的星兒,/擊碎了這樣的個人間!”這些具有明顯的反帝反封建精神和愛國主義思想的詩歌和戲劇,表明了詩人早期所追求和向往的目標是什么。1920年,柯仲平與省立一中的楊青田等二十一名同學,秘密成立了一個以研究社會主義學說、改造社會為宗旨的大同學會。
1921年12月,為了反抗封建壓迫,尋求自我解放和救國救民的道路,柯仲平別離家鄉來到北平。但是,他來得晚了一步。五四運動的熱潮剛剛過去,新文化陣營已開始分化。迎接他的不是熱火朝天的戰斗,而是黑暗和沉悶。這時期,柯仲平客居云南會館, “熱情而苦悶”,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一方面,他向往自由和革命,追求反抗和自我解放,同情支持學生運動,曾因參加三一八慘案犧牲者善后事宜而遭到迫害。他為此猛烈地呼喊:“我的仇敵呵!/……我輩曾有幾時不遭你圍困?/我輩的甚么不曾受過你監管?狼口下的余生,/牢獄中的待決犯——仇敵呵!/告訴你!/而今我未死的細胞都叫‘反!反!反!……”(《海夜歌聲》)他在《偉大是“能死”》中怒吼道:
啊!憤怒的叫罵/瘋狂的砍殺/刀光繞電光/火光撩雪花/唱千古未有的戰曲呵/揮人間歡樂的圖畫/
壓!壓!壓!竭你們的力壓吧!/爆發!爆發!我盡力地爆發/
偉大!偉大!只有這般是偉大/偉大!偉大!昔日的忍受/今日的殺伐!在《我的少年人你在那里》、《幾個新死的陰魂》、《劣情》、《此千起萬伏的銀河》、《我要喝加料的白干酒與紅葡萄》等詩中,詩人受壓抑的情感象沖開閘門的洪流,洶涌地飛濺了起來。他詛咒現實的中國是“地獄”,是“古墓”,是“死海”,是“荒丘”, “不見星星不見天,只見地牢里的腳鐐手銬與鐵鏈”,在這充滿罪惡的世界里,詩人“仰首哭泣”, “舉起叛旗”,下決心要“走長征路”, “手造星星手造天”,用“淚珠當作祭酒”, “血濺大地”, “大戰在狂風迅雷閃電雪花中”。這些歌聲是粗獷的,也是感人的。它象兩軍相交時的鼓號聲,肉搏戰中的吶喊聲,刀槍碰擊時的廝殺聲,交匯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沖擊力,深切感召和震撼著讀者的心扉。
另一方面,他苦悶,他彷徨,他在尋求著前進的新路。正如他后來在《革命與藝術》中所回憶的: “那些年的我很悲苦而熱情,我是反抗一切,蔑視一切的!但我很空虛。”他在《海夜歌聲》中這樣唱道:
幾日來,我這空漠的心,/空漠到沒有飄渺的一粒塵!/我的心貧身又貧,/貧象個太古時的,/沒有把刀斧的老百姓!/但我何嘗如他們,/他們那健麗的人影!/他們那創造的初心!
在《寄我兒〈海夜歌聲〉》中,柯仲平把自己的詩比做“孤兒”,他寫道: “娘懷著兒的上身入病院,/當苦朋友的寒衣得九塊,/慈愛的達夫他送來十元?!彼魡局?“兒呵!/而今你的全身已表現,/娘今不過幾夜夜的失眠,/……你去看那人間果真是蜜笑還是冷眼?”他哀嘆自己: “我,啊,我——怎樣弱小的一個!”在《這空漠的心》中,詩人茫然地企望著: “不知何時是天明?/……你昆侖山下的雄雞,/我船只向前而行,……此時不鳴你將何時鳴?”一種朦朧、迷茫、空漠的哀愁躍然紙上。他后來說過:我早年在北平的一些詩作,是“在黑暗中大喊大叫,盼望光明。哎,青年人,只喊個性解放,人類解放,但又不知怎樣解放,也不知追求的光明究竟是什么樣子,真是亂彈琴!”(延澤民《追念我的第一個文學導師柯仲平同志》)
就在他苦于求索新路的1925年前后,柯仲平結識了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魯迅和進步作家郁達夫等,得到熱情關懷與幫助。魯迅為他看稿,聽他朗誦,還把他的詩發表在自己編的刊物上??轮倨椒Q魯迅是他的第一個“文學老師”。在他們的影響和支持下,富于浪漫主義激情的青年詩人柯仲平,吹著尖厲的“喇叭”,向著黑暗的封建宗法社會和反動勢力,傾瀉著驟雨般的憤怒詩句。他在詩中唱道: “要做的,/都快快去做,/要做的,/都各各奮起;/持你男兒的兵器呵,/掌高了姑娘們繡起的戰旗;/我們新唱戰歌吧,戰歌!”他要把“海濤和巨風”當做“軍樂”,把“春雷”當做“戰鼓”,“殺!殺殺殺!沖鋒!沖鋒!沖鋒!” “正是醒來獅,醒來獅遍滿山中;/讓血流流去了一切的卑懦和丑陋。”
二
1926年4月,柯仲平肄業于北平法政大學法律系,走上社會,來到工人運動蓬勃興起的上海。在這里,他加入到郭沫若領導的創造社,是出版部“小伙計”中最肯用功的一個。工作之余,他寧愿坐在桌旁讀書寫詩,也不去逛馬路。每當完成一篇新的詩作,就高興地朗誦給大家,傾聽真誠的贊許和友善的批評,然后不惜一再修改。這時期,柯仲平創作了短曲《工作之余》、長曲《獻與獄中的一位英雄》和短歌《長征》等。仍以烈火燃燒般的熱情,傾訴著對黑暗現實的強烈不滿情緒。其中寫道: “另給我一星,/另與我一天,/我們燒去了——往古的一切經典”, “有一天出了牢監,/暴動,/聊慰心愿……”。此外,他還在出版部成員的晚會上,化裝朗誦了完稿于1924年11月的抒情長詩《海夜歌聲》。
《海夜歌聲》是柯仲平的第一部長詩。全詩由四部分構成:第一篇《冠在〈海夜歌聲〉前》作為序言,主體是第二、三篇《寄我兒〈海夜歌聲〉》和《海夜歌聲》,最后一篇是當作尾聲的《這空漠的心》。詩人十分珍視這部著作,親昵地稱它為“我的心,我的小乖兒”。它標志著柯仲平創作道路上的一個起點,為詩人的寫作奠定了基本格調。全詩感情奔放,氣勢宏偉,有一瀉千里、飛騰激越的壯美,也有剛直不阿、赤誠相見的真摯。詩作宣稱自己同“大黑暗”有“冤家世仇”,期望著一個新世界的到來。處在我國工人運動興起和反動勢力沒落的激烈斗爭中的柯仲平,面對錯綜復雜的社會現象,銳敏地感覺到了時代的巨變,然而自己還無力去把握它,呈現出一股矛盾的心理。詩中有求戰的欣喜,也有不解的疑惑;有獻身的勇氣,又有空漠之感。應當說,這正是當時社會現實在詩人心靈上的真實反響。時代的演進,要求他們加入工農斗爭的偉大行列,而他們一時還看不清革命的方向和主力,跳不出個人奮斗的小圈子。這種矛盾交織的心理狀態,差不多是當時進步青年不同程度都遇到的問題??轮倨轿茨茉竭^這個界限,把他的感受通過詩句抒發出來了。當然,這決不是說《海夜歌聲》是這種矛盾感情的混合體,它是革命戰士求戰心切而又不得其法的心理的反映,要求勇猛地進擊,徹底摧毀枷鎖的情感是始終不渝的,這是柯仲平詩歌的主導方面:
來吧,所有的仇敵,/冷刀盡管落在我的體膚上,/笑罵盡管筑起了重重圍墻;/最大的限度是/將我的頭提去!/最大的毒刑是/將我砍碎,/撩與飛鷹,/除了此,還能傷我嗎?
果然,迫害接踵而來。1926年8月6日清晨,國民黨上海黨部查封了創造社,淞滬警察廳搜捕了出版部??轮倨脚c葉靈鳳等四人被捕入獄,至11日營救獲釋。這次挫折震動了柯仲平,上海呆不下去了。他離開創造社,飄流到陜北榆林。1927年4月,柯仲平響應大革命的號召,追隨革命的足跡,踏上了南下關中的征途, 5月初來到西安。在友人的幫助下,他在西安學聯舉辦的暑期講習會上進行演說,這就是《革命與藝術》(1927年10月,西安新秦日報館初版)的產生。
《革命與藝術》是柯仲平留給我們的最早的一本文藝論著。全書共分八講,記錄了詩人對當時社會現象和革命力量的認識,對藝術與革命關系的理解,以及對自己早期文學生涯的總結與批判。事業追求的受挫,使他能夠比較冷靜地從社會經濟的角度來考察一切問題的根源,否定過去不適當地強調文藝的社會功能,往往過高地估計自己主觀力量的偏見。他說: “當經濟發展到某種程度,這時候的社會特別現出不安與混亂,就是說這時候的社會組織已經不適于此種經濟的發展了,于是要有一種力量生出來,破壞這時候的社會組織,而使經濟又得到重新的發展。這一種行動,就叫做革命的行動?!睆倪@個觀點出發,柯仲平看到了工農勞苦大眾的偉大力量。他指出: “越受經濟壓迫,血汗被別人榨取的,他們的革命力就越大,他們本身是革命的主力軍。能夠覺悟起來,團結起來作戰,那最后勝利總是他們的?!彼麑ψ约哼^去孤軍奮斗,也作了發自肺腑的追求。他說: “這些年的我很悲苦而熱情,我是反抗一切、蔑視一切的,但我很空虛”, “自己的力量太嫌薄弱了,而且有的力量也覺得用得不合適”。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盡管認識上還存在著某些缺陷和浪漫蒂克的成分,但他的視野擴大了,世界觀也在一定程度上發生著質的變化。在談到藝術與時代的關系時認為: “藝術是不能離開作者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藝術家是要抓住那個時代的生命而表現?!痹诜治隽恕盀樗囆g而藝術”和“為人生而藝術”兩種截然相反的藝術觀后說: “至于我呢,素來常說,藝術是生命力的表現,是人生的戰曲,尤其是被壓迫者的戰曲?!彼顒袷廊耍?“革命者死于革命中,藝術家也為藝術創造而憔悴,而衰老,而死!這里面極光明也極陰沉,并無名利之可圖,同在革命時代,同為革命而祭禮呵!要有這種精神——教徒殉教我殉歌!”柯仲平最后嚴正表示:“我不再愁悶,為了新生的中國,新生的人類”,要“去追求,去創造那新的時代。”
這篇別開生面的演講,是他人生觀和藝術觀的一次剖析,也是他從叛逆者立場向革命者立場過渡的最好表白。它象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在比較閉塞的古城西安泛起了層層波瀾。尤其在青年學生中,產生了很深的影響。之后,柯仲平受聘到陜西省立一中、第一師范和女子師范講授國文,正式開始了他的教書生涯。1928年春,西安的白色恐怖日漸嚴重。黨的一些機關遭破壞,革命同志被逮捕。還在學期中途,不少進步學生悄然離校,柯仲平的許多活動也受到了限制。他心痛如絞,原來設想投奔國民革命的愿望,終因蔣介石背叛革命而化成泡影。他不得不離開西安。
三
1928年9月,柯仲平回到北平。這時期,他已經從孤身搞詩歌創作,同情支持革命,發展到為革命做一些宣傳和組織聯絡工作。是年冬,友人楊春洲借錢在西單白廟胡同開了一爿書店,柯仲平熱情支持,為其取名“喇叭書店”,即英國詩人雪萊詩句“我愿做預言的喇叭,將沉睡的世人吹醒”之意。不久,這家書店因經銷進步書刊被反動當局施加政治壓力而關了門。
為了避開敵人的再次搜捕,柯仲平暫時隱居起來,在極其艱苦的條件和環境下,著手創作長篇詩劇《風火山》(1930年5月,上海新興書店初版)。深冬的北平,柯仲平生不起火爐,他穿著單薄的衣褲,每天用一壺開水,放在兩腿中間,再用破棉絮和干草裹住取暖。就這樣,日日夜夜堅持著萬行詩劇的創造。1929年1月,標志著柯仲平創作道路進入新的成熟階段的宏篇巨制《風火山》終于脫稿。他在同年1月2日給母親的信中深情地寫道:
……幼年時,媽媽常說:“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前人常為想中狀元,做大官,所以那樣勤苦,兒只想為人類創一筆大業罷了。媽媽以為兒的身體不好嗎?就是當兵的和北平人都很驚奇呵,年年冬天的早晨,兒一樣解開衣服洗冷水,而且無論屋子怎樣冷,冷得凡是水都在屋里結冰了,兒還要卷開窗紙,一點(煤)球火不燒;別人正好睡,兒正好為中國為人類努力呢。
詩劇共分為《打麥場》、 《冒火線》、《生與死的交戰》、《人吃人》和《風火山》五幕。以大革命時期的階級搏斗為背景, 以剛剛爆發起來的工農武裝斗爭為線索,描寫了一支革命軍被敵人圍困,突圍轉移到了風火山,重新整頓隊伍,以農村為根據地,開展轟轟烈烈的武裝斗爭的故事。詩中塑造了手工業工人、農民、士兵和知識分子的群象,熱情歌頌了英勇的“勞動階級”,預言“最后的勝利總是他們的”。這部詩劇是詩人長期生活和理想的積累,是對中國早期革命斗爭現實的形象認識,是我國現代詩壇上反映工農武裝斗爭內容的第一部長篇。詩中著力描寫的覺悟者,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奴隸和徒然呻吟的可憐蟲,他們手中已經掌握了武器,正在進行有組織有領導的抗爭。當然,詩劇還“缺乏實際斗爭的經驗,只有無限的革命狂熱?!?柯仲平《論中國民歌》)但它畢竟是在當時缺乏藝術借鑒和積累的情況下,所作的一個大膽的藝術嘗試。在形形色色的資產階級的頹廢派、象征派、未來派、感傷派、現代派等充斥文壇的情況下,柯仲平以民歌風味崛起在現實中的這個“異軍”,它的意義也就更不尋常。美國作家羅伯特·佩恩認為: “這部史詩寫于長征之前,然而,對詩中軍隊到達風火山之前所經歷的艱難困苦的描述,幾乎就是毛澤東、朱德所經歷過的艱難困苦的寫真?!?《中國并非沉睡》)因此,詩劇出版后不到三個月,即被當局查禁。
1929年春,柯仲平帶著剛剛脫稿的《風火山》來到上海,參加了高長虹等人組織的“狂飆”出版部工作,住在天通庵車站附近的一幢租來的破樓上。這時候,柯仲平一方面繼續從事革命文藝活動,曾與陳凝秋、吳似鴻等到南京搞公演;另一方面,參加黨組織的秘密活動,曾到滬西搞地下工運工作。同時,他還在上海建設大學任過教。同年冬,國民黨淞滬衛戍司令部以所謂“宣傳赤化”為由,把柯仲平再次逮捕入獄。后經友人營救獲釋。
1930年3月,柯仲平任中共黨報《紅旗報》采訪記者。后任上海工人糾察隊總部及上??偣摵蠒m察部秘書,參加了黨所領導的推翻獨裁買辦的蔣介石政權的革命斗爭。這年,經潘漢年、陳為人介紹,柯仲平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同年12月9日,為紀念廣州暴動三周年,柯仲平奉命外出聯系,被國民黨上海巡捕房第三次逮捕入獄。先后在龍華警備司令部看守所、江蘇第二監獄、蘇州反省院拘押。直到1933年8月保釋治病。出獄后先去南京、杭州等地小住,1934年初,來到河南開封養病。寫成短詩《酒不消愁還喝酒》,表達了詩人雖經受挫折仍不氣餒和對革命的執著精神。
由于敵人的監視和個人生活的悲劇,1935年春,柯仲平不得不離別開封抵達北平,寄住香山獨居。這時,他思想痛苦,生活貧困,僅靠友人接濟維持,這對柯仲平來說,只能是難以忍受的精神抑郁。同年夏,在朋友的資助下,柯仲平只身東渡日本留學。期間,柯仲平如饑似渴地攻讀革命理論,以此來檢查自己的思想,完成世界觀的根本轉變。為了把學到的理論付諸實踐,他還與云南籍留日同學劉慶魁等九人,成立了一個“理踐社”組織,專門從事馬列主義學說的研討。這些活動,在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的前夕,是冒著風險秘密地進行的。為了怕暴露身份,柯仲平改名“冬山”,經常一個人單獨與留日進步學生串聯,一些公開活動也不便于參加。這時,他認識了女友徐克。
身在異鄉游學,柯仲平每每思念祖國。為了將來回國繼續搞工人運動,把自己的青春貢獻給祖國的解放事業,在東京,柯仲平進了一家私立汽車學校學開車。在日游學共兩年多一點時間,柯仲平沒有寫過多少詩,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題為《贈愛人》的這首。其中唱道:
看后面,/后面是我們血染成的大道;/看前面,/前面是我們要開辟的巒野荒郊,/想什么空頭心事呀?/走,走,走/機警地走!壯勇地走!/按著一定路線走!
此外,柯仲平還用自己所學到的社會科學知識,對日本政局的變化進行了比較深刻地分析,并以“南云”的署名, 為《申報》的“東京通訊”專欄寫文章三十多篇。日本侵華戰爭開始后,柯仲平出于強烈的愛國熱忱,身赴國難,遂于1937年8月秘密回到武漢,在董必武同志的領導下,積極從事抗日救亡活動。
四
1937年秋冬,柯仲平踏上了新的征途,于11月來到陜甘寧邊區首府——延安。先在中央宣傳部文化工作訓練班學習,并擔任班長,受到了毛澤東同志的親切接見。同年12月,陜甘寧邊區文藝界救亡協會在延安成立,柯仲平當選為文協副主任,具體參與根據地文化部門的組織領導工作。他以巨大的精力和時間,投入到抗日宣傳和革命文化建設中去。詩人的足跡幾乎踏遍了陜甘寧邊區的山山水水,為他的詩歌創作和探索展現了一個新的天地。柯仲平曾經說過: “1937年我到延安,覺得什么都是神圣的,一草一木都值得歌頌?!彼麗鄹鶕氐母锩睿X得它比但丁所設想的“天堂”來,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然而他更愛根據地的翻身民眾和他們的救星——共產黨和毛主席,認為這才是新世紀黎明與曙光的偉大創造者。他說: “延安不僅是民主中國的中心,不僅是對抗戰有大功的八路軍的總部所在地,而且也是新民主主義文化的中心?!睘榱藙訂T人民去拯救危亡中的祖國,他懷著誠摯的熱情忘我地工作。把詩歌從高雅的殿堂里請出來,帶到邊區民眾、八路軍指戰員和抗戰青年中去。他是根據地實行文藝與群眾相結合的先驅者和主要代表者之一,得到黨中央許多領導同志的支持和鼓勵。
1938年初,在延安群眾詩歌運動發展的基礎上,邊區文協主持成立了“戰歌社”,柯仲平擔任了社長。在他的主持下,該社廣泛團結根據地的詩歌工作者,切磋詩藝,交流創作,活動非常頻繁??轮倨讲坏矚g寫作詩,而且熱愛朗誦詩。他認為,在文盲眾多、出版條件低劣的中國,特別是在邊區,不只應當寫詩,還到處朗誦,才能發揮它的戰斗作用。同年8月,他與詩人田間、林山、邵子南等, 以戰歌社和戰地社的名義,共同發起了延安街頭詩歌運動??轮倨街鞒制鸩萘恕督诸^詩運動宣言》。其中說:
在今天,因為抗戰的需要,同時因為大城市已經失去好幾個,印刷、紙張更困難了,我們展開這一大眾街頭詩歌(包括墻頭詩)的運動,不用說,目的不但在利用詩歌作戰斗的武器,同時也就是要使詩歌走到真正的大眾化的道路上去;不但要有知識的人參加抗戰的大眾詩歌運動,更要引起大眾中的“無名氏”也多多起來參加這運動。
在關于民族形式的大討論中,柯仲平極其重視借鑒民間藝術的傳統和技法,陸續寫了《論中國民歌》、 《論文藝上的中國民族形式》、《談“中國氣派” 》和主持起草了《街頭詩運動宣言》、 《陜甘寧邊區民眾娛樂改進會宣言》等文章。他指出: “最濃厚的中國氣派,正被保留、發展在中國多數的老百姓中”, “舊有的民間文學藝術,也正是我們創造抗戰民族大眾文藝的一個最中心的基礎”。這些精辟的論述都清楚地表明,柯仲平在探索文藝走中國民族化道路這個問題上,把借鑒民歌和民間藝術放到了重要的位置。并以此來豐富自己的新詩創作,促進文壇的藝術改造,把它的新生與黨的事業和人民群眾緊緊地聯系在一起,這在當時確屬難能可貴。
1938年,柯仲平懷著對革命的崇敬之情,在接受毛主席的教誨和深入根據地生活的基礎上,用新筆創作了富有中國民族特色的兩部歌頌工農斗爭生活的長篇敘事詩——《邊區自衛軍》和《平漢路工人破壞大隊》。作者運用清新流暢的群眾語言,較豐滿生動的藝術形象,歌頌了新的英雄和新的時代,是解放區詩壇上較早出現的描寫工農斗爭生活的著名長篇。
《邊區自衛軍》是一部描寫邊區人民武裝起來、自衛鋤奸的英雄故事詩。全詩用輕快明暢的筆調,通過馬福川的農民自衛軍李排長和戰士韓娃配合正規部隊,機智擒敵鋤奸,保衛革命果實的故事,深刻反映了邊區自衛軍的戰斗生活和翻身農民的精神新貌。他們在黨的領導下,經歷了減租、反霸等一系列斗爭,初步取得了政治上和經濟上的解放。為了保衛新生活和邊區政權,他們赴湯蹈火,作最頑強和最艱苦的斗爭。這是幾千年來中國農民身上凝結著的一股巨大潛力,這股力量在抗戰的炮火中正在覺醒,勢必會釀成一個不可阻擋的歷史洪流??轮倨浇弑M全力去捕捉尚在生長和形成過程中的藝術形象,取得了可喜收獲。在藝術表現手法上,長詩沿著《風火山》開始的大眾化、通俗化的路子,吸收民歌民謠的豐富營養,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和時代色彩,清峻豪爽,瑯瑯上口,耐人尋味。毛澤東同志聽了他的熱情朗誦,親切地握住手,稱贊他把工農作了作品的主人,稱贊他對民歌體的運用和在詩歌大眾化方面所作的努力。并索閱全稿,批下八個字: “此詩甚好,趕快發表”,把它介紹到黨的理論刊物《解放》周刊上登載,在延安文藝界引起了很大震動。馮雪峰認為, 《邊區自衛軍》是“民眾自己天然地產生的民歌”,是新詩創作的“曙光”, “具有著中國大眾的新生的生命和精神”(《論兩個詩人及詩的精神和形式》)。
《平漢路工人破壞大隊》是一部描寫鄭州站鐵路工人為反對日寇侵略,開展破路斗爭的英雄故事詩。詩中著重刻畫了沉著勇敢的工人領袖李阿根和幽默風趣的鐵路工人小黑炭的藝術形象。是解放區詩壇上較早出現的黨領導的工人階級集體行動的長篇??上чL詩沒有完篇,只寫到破壞大隊的產生,故事情節尚未完全展開,所以人物形象的生動性和豐滿性受到很大局限。但它以新詩的形式謳歌工人階級英勇頑強的斗爭精神,在當時還是少見的,在新詩歌史上應該享有一定的地位。
柯仲平在一年內奉獻給人民抗戰的這兩部長詩,表明了詩人與工農群眾的進一步結合。偉大的抗日戰爭,依靠著人民的覺醒和大力支持,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柯仲平敏感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把它表現在自己的長詩中。雖然,詩中所塑造的人物還不算時代的不朽形象,但他的眼光卻注視著萌發在陽光下的一代新人——締造中國的第一代新型農民和工人。從而為新詩歌的建設和發展,指出了一條新的生路。
五
短詩(包括街頭詩和朗誦詩),是柯仲平一生創作所取得的重要成就之一。它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緊密結合時代,反映人民要求,情感真摯動人,語言樸素簡明,豪邁粗獷而富有召喚力和戰斗性。抗戰后寫的這些詩,大部分收在詩集《從延安到北京》中。其中有對這一歷史階段的重大革命事件的深切關懷,對黨的政策宣傳和召喚的熱烈響應,對人民中涌現出來的英雄事跡和精神情操的贊歌,對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崇高思想品德的頌楊。柯仲平善于運用詩和詩歌這種形式,描繪根據地生活的各個側面,來傳播黨和人民群眾的意愿,傳播作為那個歷史時代的最強音。
《到明天》、《朱德同志》和《游擊隊象貓頭鷹》等詩,是柯仲平初到延安的創作。詩中寫出了敵人的虛弱本質和我軍的威武神勇。如“日本鬼變一棵樹,/我們八路軍變一把斧;/日本鬼變一只狼,/我們八路軍變一條槍”,語言質樸,形象鮮明。又如“游擊隊——貓頭鷹,/盯著鬼子們走,/追著鬼子們行,/乘鬼子們不備,/打擊鬼子們”,更是生動貼切。
《告同志》是1938年為慶祝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而寫的朗誦詩,鼓舞廣大干部和人民群眾沿著黨中央的正確路線前進。其中寫道:
啊,同志們!戰啊戰!/戰到黃昏后,/夜嗎夜深沉,/西不見長庚,/東不見啟明,/我們指著北斗星前進;/在那夜深沉的時候,我們黨中央是北斗星。
這些鏗鏘跌宕的詩句,似戰鼓,如軍號,特別經過詩人富有激情的朗誦,更富于巨大的召喚和鼓舞力量。在《保護我們的利益》中,柯仲平描寫了農民反對地主階級反攻倒算的正義性,“你看那土豪何等無理,/他強迫我們交還土地”, “請問我們幾代人為你家種地,/你家白吃了我們多少石糧食”,寫得義正詞嚴,憎愛分明。這首詩還被抗戰文藝工作團帶到華北敵后朗誦,頗受群眾歡迎。
1939年,當大批的蔣管區青年投奔延安,形成“延安熱”時,柯仲平創作了《延安與中國青年》。描寫了進步青年向往延安的急切心情,傾注了詩人對革命根據地的誠摯熱愛和對青年把延安這盞燈高高舉起,以照亮前進道路的殷切期望,概括了一代人的精神風貌。 “只怕吃不上延安的小米,/不能到前方抗戰,/只怕取不上延安的經典,/不能變成最革命的青年”。詩人最后以延安的口氣,祝愿青年:
你穿破了延安的草鞋,/你取得了一些活生生的革命經典, /你吃飽了延安的小米飯,/你有了一個能思想的腦袋。 /你呀你,你前進!/你將開花在華北華南,/結實在鴨綠江邊。/青年!你可愛的中國青年!
1940年12月8日,延安新詩歌會成立,柯仲平當選為執委。1941年6月,柯仲平被聘為延安“星期文藝學園”報告講師,演講了《狂飆社的歷史》。同年9月6日,柯仲平等發起籌備延安詩會,至12月11日詩會成立,柯仲平當選為首任理事,主持研究股工作。這時期,他主要從事根據地戲劇運動,但仍寫過不少好的短詩創作,繼續保持著昂揚奮發的戰斗情緒。他在《悼星?!吩娭姓f: “你那熔爐中的火,/還在燃燒著,/你那鐵砧上的鋼,/紅的還象火”,實際上胸中不斷燃燒著火的,也正是詩人自己。他在《悼人民藝術家張寒暉同志》中說: “挖心吐肝為人民”, “不朽的人民要不朽的歌”;在《哀詩人聞一多》中說: “你的左手,/拿著詩章,/你的右手,/拿著鋼槍,/你的口還不斷為人民歌唱”。這些詩句,實際上將詩人自己的戰斗熱情和遠大理想作了輝煌的描畫,使我們深深地感覺到他的革命戰士的心情。
為了發動訴苦,柯仲平帶領土改工作隊,以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民歌形式,揮寫了《訴苦清算歌》,供及時演唱和宣傳。為了鼓舞斗志,增強士氣,他把《殺賊去》寫在荒郊野外的大路邊: “搶我糧,/燒我門窗,/雞豬牛羊都殺光,/奸淫我婦女,/拉走我兒郎,/蔣胡賊!/不殺你賊,/我無臉活在世上!”在《三根靈簽》中明白如訴地唱到: “王震將軍回北陜,/李司令員進南山,/南北造成磨兩扇,/磨死狗日胡宗南”“太陽一出烏云散,/百姓起來把身翻,/四水東流歸大海,/天下人心歸延安”。這些詩歌格調高昂,音色嘹亮,節奏明快。而這一點,正與我們黨所領導的革命事業的交響曲基調完全一致。他還寫過一些專供配曲用的進行曲一類的詩篇。如《自衛戰爭進行曲》,述寫了詩人氣吞山河的豪邁情懷:
中國的高山峻嶺一心要抬頭,/中國的長江大河一心要奔流,中華民族一心要獨立,/中國人民一心要自由, /我們一心跟著毛澤東奮斗。
讀著這些錚錚有聲的跌宕詩句,把我們帶進那如火如荼的戰爭歲月中去,領略到為自由和獨立而戰的英雄們的大無畏氣慨。此外, 《英雄且退張家口》、 《保衛毛主席》、《勝利的秧歌》、 《拔掉敵人最后一條根》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陜甘寧邊區生活和戰斗的畫面,抒發了詩人的豪情壯志,起到了“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戰斗作用?!顿R龍遠道會戰友》和《想王震同志》,則從另一個方面描寫革命隊伍中的戰友之誼和勝利豪情,同樣使人受到精神鼓舞,增強勝利信心。
柯仲平曾經說過,一篇詩的優劣“應該從一時代多數人那里去找評定”(《平漢路工人破壞大隊自序》)。在延安,他的許多詩可以稱得上有口皆碑,傳頌一時。就是今天讀起來,照樣可以鼓舞人心。綜觀柯仲平的短詩,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一是戰斗性。他的詩緊密結合時代,反映人民要求,鼓動人民起來為生存、為改變自己命運而斗爭。二是通俗性。他的詩提煉了人民群眾中的優美口語,特別是民族藝術的現實主義傳統,因而表現出一種樸素的美,簡明的美,一下子就打動了讀者的心。三是多樣性。從藝術借鑒上,他吸取民歌民謠、古典詩詞和自由體詩的長處,融匯在自己的作品中;從題材體例上看,自由朗誦、填詞歌唱、五言七言等都有嘗試,且獲得了成就。因而,熱烈奔放,雄健通暢便構成了他詩歌創作藝術風格的主要方向。
六
柯仲平對戲劇走中國化道路也有著特殊貢獻。1938年4月,在邊區工人代表大會晚會演出中,柯仲平接受毛澤東同志的指示,著手籌建民眾劇團。同年7月4日,劇團正式成立,歸屬中央文委和邊區黨委領導。柯仲平任團長,馬健翎任劇務主任。1939年初,劇團在延長縣演出途中,柯仲平創作了《民眾劇團歌》,提出文藝工作者必須深入群眾, “從老百姓中來”,“到老百姓中去”, “吃老百姓的奶”,“為老百姓開墾荒山”,因為我們看到了“老百姓的力量深無底,大無邊”,我們的任務是要去“動員老百姓抗戰生產”。這是一種十分可貴的思想,他明確地提出了文藝,特別是戲劇必須為人民、為時代服務的正確主張??轮倨降倪@個意見,后來成了民眾劇團貫徹始終的宗旨,也為毛澤東同志在延安召開的文藝座談會上所肯定。
民眾劇團成立初,正值邊區經濟困難時期,經費十分緊張。毛澤東同志知道這個情況后,捐贈給他們三百元,熱情地支持了劇團的活動。后來,周恩來、賀龍、李富春、博古等同志也都捐了款,熱情鼓勵劇團的演出。賀龍同志還把繳獲的日軍衣服、皮鞋、鋼盔等,托人轉交劇團作道具。陳云、張鼎丞等同志也都給劇團送來許多戰利品。中央領導的重視支持,廣大群眾的熱情歡迎,加上劇團同志們的積極努力,使民眾劇團很快成為當時邊區戲劇改革的一面旗幟。他們在柯仲平、馬健翎的帶領下,堅持長期下鄉,深入基層生活,熱情為邊區民眾和八路軍指戰員演出,受到歡迎。抗戰八年,民眾劇團走遍二十三縣,行程數萬華里,在一百九十個縣、鎮、村莊,共演出一千四百七十五場,平均兩天有一場戲,觀眾達二百六十萬人(次),是邊區下鄉演出最多的一個劇團。期間,他們利用秦腔、眉戶等古老劇種,創作并演出了《查路條》、《回關東》、《十二把鐮刀》、 《大家喜歡》、 《血淚仇》等一大批優秀現代劇目,被群眾親切地稱為“咱們的劇團”。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同志曾多次觀看了劇團的演出,給予高度評價。毛澤東同志看了《中國的拳頭》后,親筆題了“簡單、明瞭、動人”六個字;看了秦腔《國魂》后,親筆給柯仲平寫信,建議改名為《中國魂》,認為此劇“情節動人,對于動員淪陷區的人民大眾參加抗日救亡工作可起到積極作用。”后來在邊區文教大會上,民眾劇團榮獲了集體特等獎。
1939年2月10日,中華戲劇界抗敵協會陜甘寧分會在延安成立,柯仲平當選為該會理事和執委。同年11月5日,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延安分會成立,柯仲平當選為常務理事。1940年1月,柯仲平兼任邊區文委執委。1942年3月,柯仲平任邊區地方藝術學校校長。這年5月,柯仲平參加了延安文藝座談會并作熱情發言。同年9月15日,毛澤東同志親自提名柯仲平為《解放日報》第四版特邀撰稿人。1943年3月22日,中央文委和西北文委決定成立一個戲劇工作委員會,柯仲平當選該會副主任。同年4月,柯仲平擔任延安平劇院副院長。期間,作為領導者和組織者,柯仲平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注意宣傳黨的方針政策,了解群眾的疾苦,幫助解決問題,同時,辛勤地搜集著他們中間流傳的民歌民謠,為他的詩歌、戲劇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1943年冬到1944年春,柯仲平隨西北文藝工作團深入到隴東分區下鄉巡回演出。一到慶陽,他便和當地抗匪有功的“馬渠游擊小組”交上朋友,熟悉和了解他們的先進事跡與思想性格,很快便把游擊小組的戰斗生活搬上舞臺,寫出了大型歌劇《馬渠游擊小組》。之后,他又突破真人真事的框框,發揮藝術的創造才能,修改成十六場大型歌劇《無敵民兵》,在延安《解放日報》上全文連載。后被列入“中國人民文藝叢書”,多次再版,是延安文藝座談會后解放區出現的優秀歌劇創作之一。稍后,他們又趕到華池縣溫臺區城壕村??轮倨皆诋敃r邊區勞動英雄張振財家里,被他動人的模范事跡所吸引。以此為創作原型,寫出了大型歌劇《模范城壕村》。這是描寫邊區農業互助合作運動的第一個大型歌劇,1944年4月,獲得延安戲劇座談會頒發的創作一等獎。此外,他還創作了大型歌劇《八路軍和老百姓》和《孫萬?;貋砹恕返?。
柯仲平是位激情滿懷的大眾詩人,更是一位組織觀念很強的共產黨員。他把自己的命運和祖國的命運緊密相連,用生華的筆觸為祖國的生存和人民的新生而戰。創建和領導邊區民眾劇團,運用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山歌野調、戲劇方言,演唱抗日救國和建設邊區的詩歌,在這方面,柯仲平主要是作為一個領導和組織者身份出現的。戲劇創作只是他整個文學生涯中的一個小部分。雖然,這些劇本除少數者外(如《無敵民兵》、《模范城壕村》),作為“劇”的要求,不能算作上品。但從寫劇及劇中所表現的詩人那種強烈的革命激情,卻十分感人。他所堅持的戲劇走中國化道路的方向也是正確的。丁玲評論說:盡管當時一些人“看不起這些土玩意,常常對你們加以諷刺,可是邊區的老百姓,是了解你們的”(《一塊閃灼的真金》)。
1947年3月,我軍主動撤出延安前,柯仲平帶領文協的土改工作組,到陜北參加土地改革。解放戰爭開始后,他們搞了一段支前工作。1947年夏,奉命到河北平山縣西柏坡黨中央所在地,參加了全國土地會議。后被留在華北局,主持編輯“中國人民文藝叢書”。1948年10月,叢書編選工作結束,柯仲平于年底回到延安。
七
1949年5月下旬,柯仲平率領西北地區文藝工作者到京,籌備并參加了第一次全國文代會。被選為全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委員和中國文學工作者協會副主席。同年11月,柯仲平搬到頤和園暫住,著手編選詩集《從延安到北京》和長詩集《邊區自衛軍》。同時,寫過不少迎接新中國誕生的優美短歌,如《建設工業國,工人敢保險》、《鐵打的英雄》、《高舉著我們的五星紅旗》等。9月21日,西北文代會開幕,柯仲平以大會總主席的名義,作了題為《團結起來,為建設西北,開展各族人民文藝運動而奮斗》的報告。
全國解放后,柯仲平一直在西北和陜西工作。先后擔任全國文聯常務委員、文聯指導部部長、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西北文聯主席;及西北文教委員會副主任、作協西安分會主席、西北藝術學院院長、中國民間文學研究會理事、對外文委理事等職;并被當選為第一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二、三屆代表等。這期間,柯仲平用很大的精力和時間,從事文化事業的恢復發展和參加大量的社會活動外,作為一位著名詩人和藝術家,他還頑強地堅持著詩歌創作。1950年,寫出了短詩《勝利大進攻》、《賀朝中人民大勝利》、《勝利永遠是我們的》等。1952年5月,寫下了敘事長詩《毛主席的小英雄》。1954年初,整理修改并發表了長篇抒情詩《獻給志愿軍》。同年5月,詩人隨中蘇友好協會代表團赴蘇聯、波蘭訪問,創作了短詩《獻給列寧共產主義圣地》、 《獻給斯大林汽車工廠》、《獻給巴庫》、 《獻給西比利亞的集體農莊》等。以后,柯仲平還配合各項中心活動,創作了許多政治抒情詩。如《迎春曲》、 《母親頌》、 《不斷地飛躍不斷地唱》、 《革命長征征不斷》、 《國慶十五周年致臺灣》等。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我國正處在國民經濟三年困難時期。身體多病的詩人柯仲平,不乘轎車學騎自行車,生活上節衣縮食,幫助所在地區的社員群眾,解決了許多實際困難,承擔了祖國和人民的憂患。1964年10月20日,柯仲平因患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穿孔,在作協西安分會的黨員干部會上演講中,不幸突然逝世,終年六十二歲。
多年來,柯仲平始終不渝地堅持寫作一部歌頌陜甘根據地創建者的敘事長詩。在延安時代,他就萌發了這種創作意圖,收集了十多本資料和傳說。解放戰爭后期,又得到了毛澤東同志和劉少奇同志的支持。但是,由于歷史的曲折,使他四易其稿。加上康生等人的作梗,以至于陷害,柯仲平成了所謂反黨集團中的成員,身心遭受嚴重摧殘。正當大功即將告成之時,他卻淬然離開人間,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十年“內亂”時期,柯仲平被誣為“反黨分子”、 “大叛徒”、 “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等,公開點名批判,骨灰逐出烈士陵園,家屬子女亦遭株連。林彪、江青反黨集團被粉碎后,柯仲平的冤案方得昭雪。1979年9月20日,中共陜西省委為柯仲平舉行骨灰安放儀式,給柯仲平及其作品徹底恢復名譽,對他一生的革命和創作活動作了充分肯定。悼詞說: “柯仲平同志實踐毛主席的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方針,對文藝和群眾結合,走大眾化的道路,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在詩歌創作的大眾化民族化問題上,取得了重大成果”,他“用自己的筆,終生為黨的事業,為無產階級奮斗不息”, “柯仲平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斗的一生”,他“是我黨的優秀黨員”。之后,他長期構思的歌頌陜甘根據地創建者的敘事長詩的部分章節得以在一些刊物上公開發表。他的其他詩文也正在整理,將陸續出版。
簡略追述柯仲平一生的創作道路,我們不難發現,以抗戰爆發為界限,可以明顯地劃分為兩個發展時期:以革命浪漫主義為創作基調的“狂飆”時期和以革命現實主義為創作方法的民歌體新詩時期。他早期的那些抨擊、揭露、唾罵和呼號,表現了他與封建宗法社會決裂的叛逆者的特征。雖然,前進中不免有時會出現苦悶、彷徨和挫折,但他并未為追求理想的實現而喪失信心,心灰意冷,而是以奮進不息的戰斗情緒生活和創作的??箲鸨l后,柯仲平來到了人民當家作主的解放區,在黨和毛澤東同志的思想指導下,一旦和廣大老百姓和八路軍指戰員結合,他的認識便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他不再是單槍匹馬,沖鋒陷陣的自我反抗的孤獨者,而是把自己的脈搏與黨的命運及黨所領導的億萬人民群眾參加的偉大斗爭聯系在一起的革命戰士,他的詩歌也就自然地得到了新的升華和賦予新的生命。幾十年來,柯仲平與人民群眾心心相印,甘苦共嘗,在藝術實踐中,不斷地在探索和追求,自覺地無條件地把自己的藝術珍品奉獻給祖國和人民。因之,他從“狂飆”詩人發展到“大眾”詩人。這個奮斗過程,是柯仲平探索新詩走中國化道路的發展過程,也是他走向人民,與人民融為一體,為人民獻身的崇高品質的修養過程。詩人創作出數百篇很有特色、催人振奮、令人鼓舞的詩文和戲劇作品,給人民留下了一筆值得珍視的精神財富,在中國新文學運動史上占著獨特的重要一頁。他一生的無私、探求和開拓的革命精神,將永遠激勵和感召著后來者的奮進,譜寫出我們時代的最強音。
注釋
附錄一 柯仲平主要作品目錄:
《海夜歌聲》(長篇抒情詩),1924年11月24日寫成于北平; 1927年8月作為“幻洲叢書”之一,由上海光華書局初版。
《革命與藝術》(長篇論文),1927年7月寫成于西安;1927年10月由西安新秦日報館初版。
《風火山》(長篇詩劇),1929年1月21日寫成于北平; 1930年5月山上海新興書店初版。
《邊區自衛軍》(長篇敘事詩),1938年4月30日寫成于延安;初載1938年延安《解放》周刊第41、42期;1939年1月由上海讀書出版社初版。副題《李排長和韓娃》。
《平漢路工人破壞大隊》(長篇敘事詩),初載1939年延安《文藝戰線》創刊號第1卷第2期;1940年6月由重慶讀書出版社初版。
《無敵民兵》(大型歌劇),1946年10月1日改成于延安;初載1946年10月24日至11月19日延安《解放日報》;1949年8月西北新華書店初版。
《從延安到北京》(短詩集),1949年11月編成于北京; 1950年5月北京三聯書店初版。
《總要對得起您們》(長篇敘事詩),1951年3月20日寫成于西安;初載1951年4月1日西安《群眾日報》;西北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印出版(未署年月)。
《毛主席的小英雄》(長篇敘事詩),1952年5月25日寫成于西安,初載1952年6月2日至4日西安《群眾日報》; 1952年10月由北京青年出版社初版。
《獻給志愿軍》(長篇敘事詩),1953年12月15日改成于西安;初載1954年北京《人民文學》第1期。
附錄二 柯仲平研究資料簡目:
張振亞《讀〈邊區自衛軍〉》,載1939年4月16日延安《文藝戰線》第1卷第3期。
馮雪峰《論兩個詩人及詩的精神和形式》,載《馮雪峰論文集》(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6月第1版。
狄耕、林間、紫光《〈無敵民兵〉筆談三篇》,1946年12月24日延安《解放日報》第2版。
沙駝鈴(李若冰)《讀詩隨筆——柯仲平著〈從延安到北京〉》,1950年7月23日西安《群眾日報》第6版。
賈芝《柯仲平的詩作》,載1954年《人民文學》第6期。
黨永庵《為革命群眾的需要而創作——讀〈無敵民兵〉小引的啟示》,1964年7月29日《陜西日報》第3版。
王琳《不到黃河心不甘——痛悼柯仲平同志》,1979年《延河》第6期。
丁玲《一塊閃灼的真金——憶柯仲平同志》,1979年11月14日《光明日報》第4版。
柯蘭《懷念之樹常青——懷念老詩人柯仲平同志》,1979年12月《戰地》增刊第6期。
曾克《盜天火的詩人——回憶我的老師柯仲平》,1980年5月10日《人民日報》。
李建彤《心底的歌——懷念柯仲平同志》,1980年《人民文學》第6期。
樓適夷《永遠活在詩歌里——追懷詩人柯仲平同志》,1980年《詩刊》第10期。
周而復《指著北斗星前進——懷念柯仲平同志》,1980年《上海文學》第12期。
劉白羽《奔騰的大海——懷念柯仲平同志》,1981年《文藝報》第4期。
蕭三《喇叭,吶喊詩人柯仲平》,1981年《詩刊》第7期。
任兆勝《詩的花是為人民而開——論柯中平詩作》,1981年《思想戰線》第5期。
周健《論柯仲平的創作道路》,1981年《西北大學學報》第4期。
杜鵬程《我的文學導師——老詩人柯仲平同志》,1982年《人民文學》第5期。
田間《柯仲平片論》,1982年《綠原》文學叢刊第5輯。
王琳《將軍和詩人》,載1982年8月2日《人民日報》第7版。
仲源、若亞《柯仲平事略》,1983年《新文學史料》第1期。
徐克《詩人柯仲平》,1983年《新文學史料》第1期。
侯唯動《柯仲平領導邊區民眾劇團》,1983年《新文學史料》第1期。
仲源《戰士的情 人民的詩——柯仲平詩歌淺論》,載1982年《綠原》文學叢刊第7輯。
柯蘭《狂飆從天落——讀老詩人柯仲平同志的短詩集》,1983年3月10日《光明日報》第3版。
胡采《論詩人柯仲平——柯仲平的短詩選集讀后》,1983年《當代文藝思潮》第4期。
延澤民《追念我的第一個文學導師柯仲平同志》,1983年7月3日至17日《陜西日報》。
劉御《回憶我與柯仲平同志相處的日子》,1983年《山梅》第6期。
任兆勝《柯仲平與民歌》,1984年《思想戰線》第1期。
王汶石《尚留詩恨在人間——懷念柯仲平同志》,1984年《延河》第1期。
鄧嘯林《魯迅與柯仲平》,1984年《延河》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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