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愛新覺羅颙琰
紫禁城的北門——神武門,高達31米,上面陳列著為宮中報更起時的鐘鼓。當年皇帝外出西苑、皇后祭先蠶壇、宮中迎娶妃嬪、王公大臣進宮入朝都要經過此門,因此門禁相當嚴格。然而,就在神武門下,180多年前曾發生過一幕動人心魄的情景。那是在嘉慶八年(1803)閏二月二十日的早晨,正當嘉慶皇帝坐轎從西郊回宮路過神武門將要進入順貞門之際,驀地從西廂房南山墻后面沖出了一位40多歲的刺客要行刺嘉慶皇帝。最終刺客行刺未成,反而被擒。
經過一班朝廷大員4天4夜的反復刑訊,查明這名刺客姓陳名德,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本人在官宦人家充當傭人,生活貧困潦倒,難以維持家中老小的生計。他求生不得,便占卜求簽,決心鋌而走險,刺殺皇帝。陳德被凌遲處死了,而他挑起的這次行刺事件卻使朝野上下轟動一時。所謂一葉知秋,表明大清王朝“康雍乾盛世”的昌盛景象已是昔日黃花,嘉慶朝國運多劫,舉步維艱。對這個印象體會最深的,恐怕要數嘉慶皇帝。
內禪繼位
颙琰,是清高宗乾隆的第15個兒子。他的母親魏佳氏是乾隆的妃子,其祖上本來是漢族人,后來入了旗籍。乾隆二十五年 (1760) 十月初六日,颙琰誕生在圓明園的 “天地一家春”。他長得高鼻梁,寬面頰,貌相俊秀。由于生活在富貴的帝王之家,他具有優裕的物質生活條件,自幼便受到了嚴格的貴族教育,舉止端莊凝重,為人內向多思。從6歲時候起,他開始跟隨皇家師傅讀書,到13歲時,已經疏通了五經 ( 《詩》、《書》、《易》、《禮記》、《春秋》)。颙琰天資聰穎,文思敏捷,文章寫得極好。乾隆皇帝是個通達詩詞歌賦、喜愛吟風弄月的人,他對15子的聰明很是贊賞。有一次,乾隆在上元節擺設盛宴款待外藩重臣,特地讓當時年僅14的颙琰參加,體現了他對颙琰的疼愛和器重。
颙琰是在乾隆三十八年 (1773) 被立為皇儲的。乾隆按照雍正時定下的規矩,將颙琰的名字寫在詔書上,然后把詔書密封起來,放在乾隆宮“正大光明”匾額的后面。在此之前,乾隆曾經兩次動過立儲的念頭,可他打算冊立的皇次子永璉和皇七子永琮都先后早逝了。由于前兩次立儲未果,這次立颙琰為皇儲時乾隆便顯得非常鄭重其事。在冬至到南郊祭祀的時候,他默然向上蒼禱告,后來又派人到盛京祖陵那里祭告祖宗。颙琰立為皇儲的第二年,宮廷里為15歲的颙琰舉行了婚禮。颙琰所娶的嫡福晉是副都統、內務府總管和爾經額的女兒喜塔臘氏。喜塔臘氏便是后來的道光皇帝旻寧的生母,也是颙琰稱帝后冊立的第一位皇后。
乾隆皇帝是個權力欲很強的人,身體又非常健康。一晃20年過去了,颙琰仍呆在皇儲的位置上。在這期間,他被封為嘉親王,已經由弱冠少年越過了青年時代而步入了中年。乾隆六十年(1795),垂垂老矣的乾隆皇帝自稱當初登基時曾禱告過上蒼,求上蒼保佑自己長居君位,國泰民安,但無論如何自己不敢超過圣祖康熙皇帝在位61年的先例。因此,在這一年他正式宣布冊立颙琰為皇太子,決定舉行內禪讓出帝位,自己退為太上皇。這種帝位傳接方式在清朝歷史上是唯一的一次,在整個中國古代社會也不多見。
1796年正月,紫禁城里舉行了莊嚴的內禪儀式,颙琰陪同乾隆到奉先殿等處行了禮,又在太和殿接過了乾隆親授的寶璽。這樣,他正式進入了當皇帝的角色,年號嘉慶。然而,在登基后的最初幾年,嘉慶根本談不到有何作為。因為太上皇乾隆仍貪戀君臨天下的權勢,宣稱自己健康狀況依然很好,每天都是勤勉不倦地處理政事。所以繼續把握著朝廷中的一切軍政大權,各項用人理政的措施都要由他決斷,嘉慶只好充當了傀儡皇帝的角色。每天他除了批閱奏章、接見臣僚之外,還經常陪同乾隆四處巡游、行獵,參加各種宴會,有時也率領皇子們練習一下弓馬騎射,日子過得倒也是優閑自在。嘉慶的后妃見于史書記載的共有11位,這11位后妃為他生養了5個兒子。其中減貴妃劉佳氏所生的皇長子兩歲時就夭折了,其他4個兒子分別是皇后喜塔臘氏所生的旻寧,貴妃鈕祜祿氏所生的綿愷、綿忻和如妃鈕祜祿氏所生的綿愉。嘉慶元年(1796年)十二月,皇次子旻寧舉行了結婚大禮,嘉慶和乾隆都到場表示祝賀。轉年的二月,嘉慶的皇后喜塔臘氏突然病逝了,乾隆讓嘉慶素服7日以示哀悼。嘉慶認為自己尊養著年邁的皇父,應當取意吉祥,而且喜塔臘氏被冊立為皇后的時間也不長,所以決定免去許多喪禮。乾隆在召見重臣和珅、福長安等人時,問起嘉慶對皇后病逝的表現,和珅等人告訴他嘉慶不僅本人穿戴著常服,而且讓隨從的太監也穿戴著跟平時差不多的打扮。乾隆得知嘉慶這是為了表示對父親的尊奉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心中十分高興。乾隆敕令讓嘉慶的貴妃鈕祜祿氏繼位中宮,鈕祜祿先被封為皇貴妃,到了嘉慶六年 (1801)又被冊立為嘉慶的第二個皇后。
嘉慶四年(1799)正月,89歲高齡的乾隆一命歸天,嘉慶至此開始親政,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
內政措置
嘉慶從乾隆手中繼承的,不但有君臨天下的權勢,還有夕陽西下、悲風不息的動蕩時局。乾隆朝是清王朝盛衰的轉折點。在康熙、雍正兩朝文治武功的基礎上,乾隆在他統治的前期勵精圖治,使清朝的統治達到了強盛的頂點,社會經濟出現了繁榮景象,耕地、人口有了顯著增長。乾隆中期,全國的耕地面積已經達到7. 8億多萬畝,超過了明末耕地的最高數字,比順治時期增加了1/3左右。到乾隆末期,全國人口也急劇增加到3億左右。在政治上,乾隆前期多次蠲免賦稅,革除苛政,打擊朝廷朋黨,懲治不法官吏,一度出現了奮發有為的局面。但是,從乾隆中期開始,大清的國勢走上了下坡路。
首先,吏治陷入了腐敗的泥淖。乾隆陶醉于所謂的盛世景象之中,志滿意驕,自以為是,對一些切責時弊,指陳自己過失的意見總是十分反感。一班朝廷大員為了迎合乾隆的虛驕之心,刻意粉飾太平,報喜不報憂,極盡阿諛逢迎之能事。乾隆的心腹重臣和珅,早年家貧,在皇宮中擔任低級職務。一個偶然的機會里,和珅因為機靈善辯受到乾隆的賞識。從此,他青云直上,加官進爵,很快就被授予侍衛、付都統、侍郎、尚書、大學士等職務,任軍機大臣24年。深得乾隆的倚重。他憑借手中的權柄,在朝野上下結黨營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橫行不法。當時的官吏們若想得到肥缺、希望升遷,都要巴結和珅,向他送納重賄。和珅貪財嗜貨,多方搜刮,聚斂了驚人的財富。他私宅中的一些珠寶器皿,比皇宮中的還要奢麗精巧。當時,上至朝廷,下到地方,貪贓枉法的風氣十分盛行,和珅的所作所為只是其中的一個顯要例子而已。官吏隊伍中很少有人將國計民生放在心上,處理政務多是因循茍且,不思進取,效率極低。在營私舞弊、搜刮錢財方面,卻是人人踴躍,高明而又圓通,貪污事件層出不窮。乾隆為此曾誅戮了一批貪官污吏,其中包括不少督撫大員,但除此之外他并沒有采取多少徹底的措施。乾隆懲治的貪官都屬于為惡極大、罪行無法掩飾者,其他相互曚保、逃避了法網的貪官污吏大有人在。官場上依然充斥著一片烏煙瘴氣。
其次,土地兼并嚴重。土地兼并始于康熙中葉,到了乾隆后期,土地集中的現象已經極為嚴重。有人指出當時的狀況是: 占有土地的人還不到十分之一、二,其余十分之八、九的人,不是淪為佃戶,就是變成乞丐或流民。官僚地主占有著大量土地。如直隸懷柔的大地主郝氏,家有上等良田1萬多頃,軍機大臣和珅占田8000頃,甚至連他的奴仆也有人占田達600多頃。廣大的貧苦百姓則多是沒有立錐之地。失去土地的貧苦百姓在水深火熱中掙扎,朝不保夕。嘉慶元年(1796)二月的一個夜晚,北京城就有8000多乞丐凍死在街頭,其慘象令人觸目驚心。與此同時,統治階級的生活與貧苦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乾隆皇帝喜歡炫耀,他先后6次南巡,又曾5次巡幸五臺山,5次告祭曲阜,7次東謁山陵,2次巡游天津……,再加上連年用兵,耗資無數,勞民傷財。在皇家婚喪壽慶的儀式和眾多的園林工程中,乾隆也是大肆鋪陳,盡情揮霍。清初的社會風俗崇尚儉樸,官僚地主們的穿著多用土布、黃麻制成,冬天穿皮衣的人也不多見。到了乾隆末期,社會風俗由儉樸入奢,變化極大。官僚、地主、商人各階層無不沉浸在奢華的氛圍中。在繁華的揚州城里,富商大賈們競相揮霍,耗費巨資營建私宅,添置歌童舞女,平時總是華衣美食,炫耀浮囂。統治階級的紙醉金迷和貧苦百姓的倍受煎熬,預示著社會的衰敗和動蕩。
第三,社會矛盾尖銳,農民起義不斷發生。在官僚、地主的殘酷壓迫和剝削下,社會矛盾激化了,下層人民的反抗斗爭接連不斷。乾隆中葉之后,先后爆發了山東王倫起義、甘肅少數民族起義、臺灣林爽文起義、湘黔苗民起義等規模較大的武裝斗爭。下層人民各種形式的反抗斗爭如澎湃洶涌的波濤,強烈沖擊著清王朝的統治,使它日益走向衰朽。
上述表現表明,擺在嘉慶面前的形勢是嚴峻的,要扭轉衰敗的政局、中興國家大業的擔子相當沉重。為了扭轉衰敗的政局,嘉慶皇帝以鏟除和珅打響了親政的第一炮。早在親政以前,嘉慶已經洞悉和珅的奸佞貪婪,只是自己手中無權,無法對他采取行動。在乾隆以太上皇身份視政的日子里,和珅侍奉在乾隆左右,出納乾隆的旨意,權勢極為顯赫。嘉慶向乾隆稟報重要政務,有時也要托和珅代為傳達。和珅派了他的親信吳省蘭到嘉慶身邊,名義上是為嘉慶抄錄詩詞,實際上是監察嘉慶的舉止。兩廣總督朱珪是嘉慶的老師,嘉慶稱帝后朱珪奉旨內召為大學士,嘉慶并就此作詩向朱珪表示祝賀。和珅把嘉慶的詩拿到乾隆跟前,別有用心地挑撥說:“嗣皇帝難道要對自己的老師寵示恩典嗎?”乾隆為之心動,認為嘉慶舉止不當,最后將朱珪改任安徽巡撫了事。嘉慶對這一切都不動聲色,隱忍為上,表面上對和珅還相當客氣。他尊稱和珅為相公,有時身邊的人對和珅的劣跡看不慣,忍不住要詆毀幾句,嘉慶便正色言道:“如今我正要依靠相公籌劃天下大事,你們怎么能輕視他呢?!痹谝恍┕賳T因彈劾和珅而受到懲處時,嘉慶總要把有關奏章上受懲處官員的職銜、奏章末尾的日期抹去,或者抹掉奏章的內容,只保留議處一事,極力不觸及和珅的痛處。和珅觀察了他的所作所為,也就放松了對他的戒備心理,殊不知這正是嘉慶綿里藏針、后發制人的韜略。
乾隆的去世給當時的政局帶來了一場轉機。在乾隆去世后的第二天,和珅就被嘉慶撤除了軍機大臣、九門提督的職務,遭到了軟禁。給事中廣頭、御史王念孫等人此時紛紛出來揭發和珅的罪行,要求皇上將其嚴加懲辦。他們的想法正對了嘉慶的胃口,在半月之內,嘉慶宣布了和珅的二十條罪狀,將他逮進了大獄,隨后又下令將他賜死。和珅的一班親信,如福長安、蘇凌阿、吳省蘭等人,也分別被定罪降黜。
和珅被逮捕下獄后,他的家產被嘉慶下令抄沒入官。和珅在他當權的20多年里,巧取豪奪,廣蓄家私。他被抄沒的家產共有109號,約有83號沒有估價,僅算其中已估價的26號,價值就達2. 2億兩白銀。后來有人估計,和珅的整個家產可折合白銀8億兩之多。當時清政府每年的財政收入約7000萬兩白銀,和珅一人的家產就相當于朝廷10余年的總收入,真是十分驚人。對于日益窘迫的國庫來說,和珅的家產可謂是一個相當優裕的財源。民間一時流傳著“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民謠。不過,嘉慶的著眼點并非集中在經濟收益上。他多次宣稱,往昔綱紀廢馳、吏治腐敗的局面與和珅擅權有很大關系?,F在之所以要懲辦和珅,主要是因為他擅權狂悖、蠹國害民。和珅一日不除,綱紀則一日得不到整頓。在審理和珅一案中,有些官員過分計較于追查和珅的家資,嘉慶對此深表不滿,認為這樣做與自己的本意相差甚遠。他下令: 以后大小官員,都不許對和珅的資產妄加奏議,否則要被加罪議處。嘉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鏟除了和珅,受到了許多人的贊許。人們在灰黯已久的現實中見到了一線曙光。
嘉慶皇帝還從他父親乾隆皇帝只倚重和珅一人,偏聽偏信,犯下許多錯誤中吸取教訓,意識到要扭轉衰敗的政局,單靠自己個人的智慧是不夠的,為君者應該做到耳聰目明,集思廣益,廣泛聽取臣子們的意見。于是頒布諭旨,要求九卿科道官員中擔負著進言職責的,對于用人行政方面有什么看法、建議,都要奏聞上來。為了鼓勵臣子們敢于直言,嘉慶做了保證,表示自己不會輕易對進言者加罪。他說:“我既然提倡直言,若再對直言者加罪論處,那豈不是有意陷害臣子嗎?”前內閣學士尹壯圖、前御史曹錫寶當年分別因上疏指責和珅及其親信的丑行而遭到貶斥。嘉慶在親政后出面為尹、曹平冤昭雪,對他們的舉動褒揚了一番。有一次,陜西貢生何泰上書向嘉慶指出,應該黜奢崇儉,扭轉日益趨于奢靡的社會風氣。嘉慶表示贊同,特地賞賜了何泰2匹緞子。不過,有的進言者卻遠不及何泰那么幸運。就在嘉慶做出不罪言者的許諾后不久,翰林院編修洪亮吉上書指陳時弊,語鋒犀利,擲地有聲。嘉慶認為洪亮吉對自己是有誠心的,所講的也大都是事實,對自己啟發很大。但他更認為洪亮吉對自己的執政措施批評過多,鋒芒畢露,實在有損于自己的龍顏天尊。于是,一怒之下將洪亮吉逮捕下獄,最后雖然沒有判成死罪,但仍然把洪亮吉遣戍到伊犁。第二年,由于朱珪從中說情,洪亮吉才被釋放回京。這起事件產生了極壞的影響。許多打算向嘉慶進言的人頓時噤若寒蟬,畏縮不前。嘉慶自己也承認,在此之后,向他進直言的人日益減少。即使也有人進言,所談的也多是些尋常事情,無補于大局。
按照嘉慶的想法,要通達下情,還必須要求地方官員力戒歌功頌德、粉飾太平的惡習,真實地把民間的狀況匯報上來。嘉慶四年(1799),浙江巡撫奏報浙江普降甘雨,糧價平減。嘉慶隨即指出: 我咨詢下情的目的,就是為了搞清民間的疾苦,然后有針對性做出安排。你們這些督撫大員,決不能忘記這一點,不久,四川布政使林儁奏稱四川境內得雪,局勢穩定,百姓安居樂業。嘉慶對此表示懷疑,他認為,四川連年遭到兵火洗劫,民不聊生,怎么會沒有困難情況? 他再次告誡督撫們: 我希望你們能夠從實反映下面的情況。你們決不應為了取悅主上而專門粉飾太平、弄虛做假。對于一些官員漠視百姓死活、隱匿地方災情的舉動,嘉慶深惡痛絕并加以嚴懲。有一年,云南威遠一帶發生了嚴重的水災,大批民房、衙署、鹽井、倉庫被沖毀,3000多百姓無家可歸。云南巡撫江蘭對災情隱匿不報,反而聲稱受災地區是一片豐收景象。嘉慶經過多次查詢了解了實情,馬上將江蘭革職回籍。嘉慶七年(1802),山東發生了蝗災,巡撫和寧卻謊稱山東只有濟寧等少數幾個州縣發現蝗蟲,并且蝗蟲不糟塌莊稼。嘉慶面對這份荒謬的奏報,禁不住勃然大怒。和寧隨即也被摘掉了烏紗帽。
長期以來,腐敗墮落的吏治猶如附在病體上的毒疽,蠹國害民,為患匪淺。能否使吏治改觀,也將是嘉慶能否扭轉政局的一個關鍵。在整頓吏治方面,,嘉慶下了不少功夫。他曾專門撰寫了 《義利辨》、《勤政愛民論》等文章,頒示給群臣。他認為,百姓之所以敢于揭竿起事,大多是由于貪官污吏對百姓敲骨吸髓,為非作歹,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有戒于此,嘉慶在親政之后對貪官采取了接連不斷的懲治措施。湖北襄陽道員胡齊侖,在任期間經管湖北的軍需供應,肆意侵蝕揮霍,虧空銀兩20多萬,嘉慶斷然將胡齊侖判處了極刑。嘉慶十四年(1809),在一年的時間里,嘉慶就親自過問處理了四、五起大的貪污案件。江蘇淮安府的知縣王伸漢,謊報縣里戶口,侵吞大量賑災銀兩,并毒死了要揭發其罪行的查賑官員李毓昌,然后又勾結知府王轂,狼狽為奸,掩飾劣跡。此案暴露后,王伸漢、王轂都被處死,兩江總督鐵保被革職流戍。這一年,總管內務大臣廣頭、巡漕御史英綸因為貪婪卑污先后被嘉慶處以了絞刑。工部書吏王書常,造假印、寫假條,從戶部冒領了數十萬兩白銀! 案發后,王書常被處死,有關大員祿康、費淳等人也遭到降黜。嘉慶堅持這樣的原則: 害民之官必宜去,愛民之言必宜用。一批為官清廉、勤勉稱職的官員得到破格提拔重用,其中四川南充知縣劉清就是受到嘉慶青睞的一位。嘉慶在審訊被俘的白蓮教起義軍首領王三槐時,得知劉清居官很得人心,百姓稱之為 “劉青天”。在對劉清考察了一番之后,嘉慶決定將他提拔任用。劉清后來歷任四川建昌道員,山西布政使等要職,并在鎮壓四川白蓮教起義的過程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怠惰偷安、萎靡不振是乾隆末期官場上普遍存在的現象。嘉慶把這一點視為國家的隱憂,認為必須要加以整頓。他多次告誡臣子們應該勤于職守,克己奉公。有一次,內務府官員在處理膳房的一件小事時,敷衍塞責,拖了40天才解決了問題。嘉慶得知此事后厲聲斥責這幫官員:“幾句話就可以了斷的事情,奏折上也超不過百字,為何處理得如此拖沓?!”從嘉慶元年到嘉慶十一年,直隸24個州縣里被侵吞白銀31萬多兩,經過查核,發現司書王麗南等人在此期間串通舞弊,偽造印章、串票,盜取銀兩,活動得相當猖獗。嘉慶痛斥直隸歷任督撫大員: 發生了這樣嚴重的事情,你們竟然懵然不知,形同木偶,在任期間你們都管了些什么事! 最后,按照其在任期間虛收銀兩數目的多少,將直隸歷任督撫顏檢、瞻柱、胡季堂等人分別治罪。
但是,嘉定懲治腐敗與整頓吏治是不徹底的。他處理貪官污吏的措施中嚴懲不貸者有之,姑息寬容者更不鮮見。比如嘉慶在處理胡齊侖貪污軍需一案時,發現永保、慶成、畢源等大員與此案都有牽連,這些人都有收取賄賂、侵蝕濫用國家公帑的劣跡,但在結案時嘉慶只嚴懲了胡齊侖一人,其余的大員或是因為祖上立有勛功,或是因為已經故去,都免于深究。他們被抄沒的家產,也大多被嘉慶加恩賞還。嘉慶十一年(1806),工部書吏王書常盜取九十萬銀兩的事件暴露后,對此事負有責任的祿康、費淳等要員都遭到降黜,但第二年他們又被嘉慶委以重任。因此,吏治腐敗墮落的局面并沒有多少改觀。
不過,嘉慶在當政的20多年里,對自己的要求卻的確是非常嚴格的。他每天都要處理繁多的政務,孜孜不倦,從不懈怠。嘉慶十三年 (1808) 四月,嘉慶喜得皇孫,內閣因此有兩天沒有向他遞送奏章,嘉慶馬上對閣臣提出了批評。過了幾天,端陽節到了,朝廷大臣們又沒有向嘉慶奏事,嘉慶大發脾氣,親自對各部院衙門進行查核,結果查明吏、刑、工等部都是有事不奏,嘉慶隨即把有關官員交到都察院論罪議處。
嘉慶親政伊始,朱珪曾向他提議要身先節儉,崇尚清廉,嘉慶后來對這一點始終比較注意。以往各省官員進京覲見皇帝時,按照俗例都要進呈貢物。官員們為了給自己邀寵求榮,競相奉獻珍寶古玩,花樣不斷翻新。嘉慶四年(1799),嘉慶在懲辦和珅的同時,通諭內閣說: 地方官員們操辦的各種貢物,難道是自己掏的腰包?想必都是從州縣以下層層敲榨而來。官員們不斷剝取于民間,百姓們怎能承受得了! 況且呈獻上來的古玩珍寶,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真是不如糞土。從此以后,凡是進呈違禁寶物的官員,都要予以懲處,決不能輕恕。他得知上年底由葉爾羌解運進京的大塊玉石正在運送途中,隨即傳下諭旨,不論這些玉石運到了何處,都要放棄在當地,無須繼續前行。同年,嘉慶還廢除了年節時分大臣們進呈如意的規矩。他講道:“年節時節大臣們進呈如意,是為了取兆吉祥,我覺得這沒有多大意義。大臣們覺得那些東西是如意,而我看上去反倒不如意。”
為了遏制奢侈之風,嘉慶身體力行,帶頭倡導節儉。在乾隆多次巡游地方時,各地官員為他修建了許多奢麗的行宮,嘉慶覺得這實在是過于鋪張浪費。他認為,各地的行宮只是為了休息一宿而已,用不著刻意修飾。從經濟上看,一處行宮若能省下三、四萬兩銀子,十處可就是三、四十萬兩了。嘉慶十四年(1809),嘉慶在巡幸五臺山之前特地打了招呼,要求地方官員在途中不得大肆鋪陳,務必追求儉樸。同年,在慶祝他的50大壽時,嘉慶下令不準在民間廣陳戲樂,巷舞衢歌。御吏景德為了討好皇帝,奏請祝壽期間京城演戲10日,以后作為定例,不料卻被嘉慶革掉了職務。嘉慶就此向大臣們指出:“我發現前代在這種場合的表現比較奢侈,總是要歡宴聚會,上演好多天的戲曲。我心里鄙薄這些做法,并將此作為自己的鑒戒。倘若我忘記了民間疾苦,奢侈地操辦慶典,做臣子的應該上書勸諫,才是愛君之道?,F在景德竟然向我提出這種建議,他把我當成了什么樣的君主?”
對于眾多百姓的苦難處境,嘉慶是有所了解的,官逼民反的現實更使他心有余悸。對于他來說,緩和尖銳的社會矛盾,安定百姓的生計,刻不容緩。乾隆中葉以后,隨著國家的由盛轉衰,政治腐敗,經濟拮據,廣大的農村中,連年水旱,災害頻仍,嚴重地威脅著農業生產和人民生活。對此,嘉慶告誡地方官員,災情發生后要予以高度重視,認真撫恤災民,即使花錢再多,也不要吝惜。事實證明,嘉慶在災區賜賑蠲租時,的確是沒有吝惜金錢。在治理黃河的工程上,嘉慶更是有巨額的花費,前后動用了4000多萬兩白銀。自雍正朝以來,每年治河的工料費一般是60萬兩白銀,從嘉慶十二年(1807)起,嘉慶將工料費驟增到每年160萬兩。他還屢次對吝惜費用而延誤治河工程的事情提出批評。非但如此,嘉慶對治河工程也提出過一些合理的見解。他認為,治河的關鍵是要保證入海口地段暢流無阻。黃河以前出事,大多是由于入海口地段淤塞,下壅上塞,釀成災患。因此,他多次提醒治河官員要注意這一點,認真組織民工挑挖疏導。
本來,由于國家積衰日久,國家積蓄并不富足,加上在鎮壓農民起義、治河、賑災等方面又有很大開銷,使得財政更加吃緊。這使迫使嘉慶想方設法,開源節流。他下令裁減了一部分常備兵,節省軍事開支。同時,繼續實行捐納制度。不過,嘉慶始終認為開捐決非良策,不過是損下益上之舉,準備在川楚白蓮教起義平定之后就予以停止 (事實上,他并沒有做到這一點)。對于增加鹽價、賦稅折銀浮收之類的做法,嘉慶的態度基本上是否定的。他表示,食鹽是人民生活日用品,一旦增加鹽價,則人人都會受到擾累。因此對之要慎重考慮。賦稅折銀浮收會對國家財政收入有好處,但百姓要深受其害,貪官污吏又可以從中大做手腳。嘉慶十四年 (1809),閩浙總督阿林保奏請漕糧加折收納,結果遭到嘉慶的一頓痛斥。清朝入關以來,八旗兵都駐扎在北京和其他大城市,依靠糧餉過活。隨著八旗人口的不斷增加,而兵有定數,餉有定額,結果逐漸產生了一大批閑散旗人。清政府不允許他們從事各種生產活動,這批閑散旗人整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吃喝玩樂,成為毫無治生能力的蠹蟲。為了維護他們的生計,清政府不得不多次賞賜銀兩,增加兵額,背上了一個沉重的經濟包袱。嘉慶經過籌劃,決定將一批閑散旗人送到地曠人稀的關外,由官府拔給他們土地,他們可以把土地出租給佃戶開墾,也可以自己耕種。但這些八旗子弟早已習慣于恣情享樂的寄生生活,如今連受領受墾用、坐收租息也不愿意,嘉慶的移墾措施最后只能以失敗而告終。
嘉慶提倡八旗子弟出關謀生,但他對漢族貧苦百姓出關謀生的態度卻截然相反。長期以來,關內貧苦百姓迫于生活的壓力,紛紛涌向關外,從事墾荒、采集、經商等活動,他們對關外地區的開發做出了極大貢獻。清朝統治者把關外視為滿族的根本重地,從康熙初年開始,對關外地區實行封禁政策,這種做法并不符合社會經濟發展的潮流。嘉慶仍繼續推行這套封禁政策。他專門訂立了有關章程,通諭直隸、山東、山西等省的各處關隘和登、萊沿海一帶,要嚴密稽查百姓出入,決不允許百姓私自 “闖關東”。另外,嘉慶還責令關外的州縣巡查戶口,不得再接納外來流民。對于進入蒙古地區墾殖的關內百姓,嘉慶甚至動用了武力強行驅逐。
對于礦山的開采,嘉慶也是予以禁止。他認為,民間開礦的目的都是為了獲利,在開礦過程中,眾多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時間長了勢必會滋生事端。所以,他寧肯防噎廢食,也堅持不廢除開礦禁令。直隸宛平人潘世恩和汲縣人蘇廷祿,托人申請在邢臺開采銀礦,嘉慶認為他們是不安本分,下令將他們押送回籍,由地方官嚴加管束。為他們代呈申請的給事中明繩隨后也遭到了懲處。
嘉(慶)、道(光)之際,清朝的漕運制度醞釀著改革。漕運歷來被清政府視為與國家命脈悠關的重要問題,每年清政府都要從蘇浙等地北運400萬石漕糧,保證北京的消費。但是經運河長途運送漕糧,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嘉慶朝做過大學士的劉權之估計,運到北京的漕糧,平均每石需要耗費公私費用18兩白銀,而當時市場上的糧價,平均每石不過1兩上下。嘉慶八年 (1803),有人向嘉慶建議應該實行海運,不過,海運是有一定風險的,嘉慶不愿意冒這個險。他表示,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祖宗留下來的制度不能改動。后來,嘉慶雖然在嘉慶十五年 (1810)試辦過一次海運,但海運一事最終仍是不了了之。
內亂外患
前面說過,嘉慶即位時,社會矛盾尖銳,農民起義不斷發生。就在嘉慶元年(1796)他剛剛登上皇帝寶座,就爆發了震撼全國的川、楚、陜白蓮教大起義。白蓮教是唐末以來流傳于民間的一種秘密宗教,當時在川、楚、陜等地相當盛行。白蓮教的教義宣傳世界上存在著明、暗兩種對立的因素,它們分別代表善良、合理和罪惡、不合理,兩種因素一直在進行斗爭,但最終光明一定會戰勝黑暗。白蓮教的教徒都自認是“無生老母”的兒女,應當同生死,共患難。災難深重的貧苦百姓,為了尋找精神上的寄托,紛紛加入了白蓮教。與現實相聯系,白蓮教徒們提出了“清朝已盡”、“日月復來屬大明”等口號。清政府發現白蓮教的發展對自己的統治構成了威脅,下令嚴拿白蓮教徒,地方上的貪官污吏趁機掀起了一股敲榨勒索百姓的歪風。比如四川達州知州戴如煌,派出5000多名衙役,以搜捕白蓮教為名,肆意搜刮民財,弄得當地民不聊生。湖廣武昌府同知常丹葵,在緝拿白蓮教徒的過程中,暴虐貪橫,殘害百姓。對人稍有懷疑,就動用酷刑,將人釘在墻壁上,或者用鐵錘猛敲身體,令人肝膽欲裂,痛不欲生。在其他地區,這些現象也不少見。于是,小規模的白蓮教起義不斷發生。這次川、楚、陜白蓮教起義首先在湖北宜都、枝江兩縣爆發,接著迅速擴大到襄陽、長樂、長陽等地,四川、陜西的白蓮教組織也紛紛起義響應,白蓮教起義的烈火匯聚成一片,聲勢浩大。起義軍依靠廣泛深厚的群眾基礎和川、楚、陜險惡復雜的地理形勢,與清軍周旋作戰,擺疑陣、設埋伏、攻城池,機動靈活,行動飄忽,多次挫取了清軍的圍剿。
川、楚、陜白蓮教大起義使太上皇乾隆極為震驚,他命令川、楚、陜各省的督撫將軍率軍全力鎮壓境內的起義軍,并陸續抽調八旗兵和各省的綠營兵參戰。然而幾年下來,雖然投入了大量兵力,耗費了7000多萬兩餉銀,白蓮教起義的烈火卻仍持續燃燒。這除去起義軍方面的驍勇善戰之外,在很大程度上與清軍的腐敗墮落有關。清朝軍事力量的兩大支柱八旗和綠營到此時已經嚴重喪失了戰斗力,軍紀腐敗不堪。士兵們平素敲榨百姓、搶掠財物是無所不能,與起義軍交鋒時卻毫無斗志,畏縮不前。軍中將領侵吞軍餉、貪賞冒功、懦怯避戰的現象更是屢見不鮮。白蓮教起義爆發后,在京的八旗將領曾一度踴躍請纓參戰,但他們率軍到了前線卻只顧四處搜刮財物,根本不聽軍令約束,以至前線的清軍將帥叫苦不迭,請求嘉慶趕快將這批京兵撤回去,以免影響作戰。無奈之中,清政府只得組織地主武裝鄉勇團練來加強鎮壓白蓮教起義的力量。鄉勇不是國家正規軍,受到八旗和綠營的歧視。作戰時鄉勇被推到前面作替死鬼,戰事結束后各種功勞卻又沒有他們的份,鄉勇對此也心懷不滿。這樣反復圍剿的結果,只能是徒自勞師靡餉!
嘉慶面對征剿不力、烽煙不息的形勢,憂憤交加,寢食不安。親政之后,他在總結以往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立即著手調整對起義軍的對策。嘉慶四年(1796),他懲治了和珅、戴如煌、常丹葵、胡齊侖等人,把“官逼民反”的罪責都推到了這些貪官污吏身上,借以平息民憤。他通諭軍中將領,以往有的將領不以軍務為重,投機鉆營,冒功吞餉,今后對這些弊端要堅決杜絕。為了改變各路清軍不相統屬、作戰行動難以協調的局面,嘉慶任命勒保為經略大臣,統一指揮川、楚、陜、豫、甘五省的軍隊。勒保在職的半年里,局勢未見好轉,嘉慶遂將勒保逮捕治罪,以明亮接管經略事務。明亮也是乏力回天,嘉慶又將明亮撤職代之以勒登勒保。在半年之內,嘉慶三次更換經略大臣,可見他鎮壓起義軍心情的迫切。此外,嘉慶還嚴懲了一批作戰不力的統兵大員。永保、景安、秦承恩、惠齡等人因為“縱賊”的罪名,或者被定為死罪,或者被遣戍邊疆,或者被降級調用。以往運轉不靈的清朝軍事機器,在嘉慶的操縱下開始加速運轉起來。
太上皇乾隆鎮壓白蓮教起義一昧實行軍事圍剿。嘉慶從幾年的實踐中看出這種做法并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于是采用了剿撫兼施的兩手策略。嘉慶宣布“但治從逆,不治從教”,即對白蓮教的活動不予禁止,但對白蓮教起義軍要堅決鎮壓。嘉慶幾次下詔,允許一般起義軍將士投奔朝廷,凡能擒獲起義軍首領歸順的,都可受到賞賜,臨陣投出,或者是自行逃散的,也可以放歸鄉里,安排生計。可是嘉慶的招撫政策并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白蓮教起義軍將士同仇敵愾,即使在作戰不利的形勢下也是咬緊牙關,浴血奮戰,決不輕易向朝廷投降。這使得嘉慶感到非常惱火,最后采用了堅壁清野政策。這項政策早在白蓮教起義初期曾由明亮等人提出過,當時未被乾隆重視。嘉慶在親政之后對這項政策加以充分肯定,下令在川、楚、陜、甘等地廣為推行。堅壁清野的主要內容就是在起義軍出沒地區四處合并村落,修建堡壘,在山區扼險結寨,在平原地區掘壕筑堡,將百姓都驅趕到堡壘之中,清查戶口,限制人員出入,強行隔斷起義軍與貧苦百姓的聯系。寨堡四起之后,嘉慶又積極組織團練鄉勇,擴大地主武裝。他下令軍中努力糾正以前的做法,不得歧視團練鄉勇。凡鄉勇立功、陣亡者都要同正規軍一樣對待。嘉慶推行的這些措施給白蓮教起義軍形成了嚴重威脅,起義軍在人員的補充、給養的供給等方面都面臨許多困難,游擊作戰四處受阻,清軍在戰場上逐漸占據了優勢。
嘉慶九年(1804),轟轟烈烈的白蓮教大起義被鎮壓下去了。這次起義歷時近十年之久,起義軍縱橫川、陜、楚、豫、甘5省,抗擊了清政府從16個省調集的軍隊,使清政府耗費餉銀2億兩,嚴重地動搖了清朝的統治基礎。從此,清王朝陷入了武力削弱、財政窘迫的困境,嘉慶的日子愈發難熬。
就在川、楚、陜白蓮教起義方興未艾之際,湘、黔一帶的苗民起義又掀起了澎湃的波瀾。雖然起義規模較小,但此起彼伏,相互呼應,一直堅持到了嘉慶十二年 (1807)。在此期間,以蔡牽為首的漁民起義軍,縱橫閩、浙、粵三省海面,對清朝在東南沿海地區的統治構成了嚴重威脅。嘉慶損兵折將,費盡周折,才于嘉慶十五年 (1810)將這股反抗力量鎮壓了下去。
嘉慶十八年(1813),北方大地又涌起了農民起義的風云,李文成、林清等人領導的天理教起義爆發了。天理教是白蓮教的一個支派,它的教徒按八卦名稱分股活動,所以也稱為八卦教。在直隸、河南、山東等省,天理教擁有眾多的教徒。天理教徒的基本成份是貧苦農民和手工業者、小商人,另外還包括少量小地主和下層官吏。白蓮教起義失敗后,天理教首領李文成、林清等人積極活動,秘密組織反清起義。嘉慶十八年(1813)九月,河南方面不慎泄露了起義的機密,李文成身陷囹圄,河南滑縣的天理教徒遂提前舉行起義,救出了李文成,直隸的長垣、東昌,山東的曹縣、定陶隨之也接連起事。嘉慶聞訊后急忙飭令直隸總督、河南巡撫率軍前去鎮壓,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起義軍戰士竟然打進了北京皇宮! 九月十五日,林清組織的一部分起義軍按照原定計劃,在內線太監的引導下分別由東華門和西華門闖進了宮中。他們白布裹頭,高舉“大明天順”、“順天保民”的大旗,奮勇沖殺。至今,隆宗門的匾額上還留有當年起義軍射上去的一個箭鏃。在起義軍戰士的喊殺聲中,正在宮中上書房的皇次子旻寧和幾個親王慌忙組織侍衛抵抗,接著又有大批官軍從神武門入宮,勢單力薄的起義軍戰士經過一番苦戰,抵擋不住優勢敵人的攻擊,進攻皇宮的戰斗失敗了。
宮中發生激戰時,嘉慶正在承德避暑山莊。得到消息后,他震驚不已,馬上急匆匆地趕回了北京。他頒布了 “罪己詔”,驚呼這次事件“變生肘腋,禍起蕭墻”,實在是曠右奇聞。緊接著,他下令嚴密搜捕林清等人,將林清誘捕處死。同時,又調集各路清軍,對河南李文成領導的起義軍進行血腥鎮壓。十一月,李文成在林縣司寨被圍,壯烈戰死。天理教起義的火焰被撲滅了。同一年,陜西歧山縣三才峽的木工因為饑寒交迫、苦無生路也舉行了武裝斗爭,但不久就遭到了清軍的殘酷鎮壓。
內亂不休,外患迭至。嘉慶當政時期,英、法等資本主義國家已先后完成了工業革命,正積極向東方拓展勢力,古老的中華帝國成了西方殖民者覬覦的重要目標,商人、傳教士、炮艦、鴉片紛紛涌來。在對外關系方面,嘉慶仍堅持推行閉關自守政策。他認為:“我天朝富有四海,難道需要外國的點滴貨物嗎?”他通諭東南沿海各省督撫,要嚴禁國內商人私自到國外貿易。對于國內商人對外貿易的商品種類,嘉慶也是多有限制。有人請求允許福建的茶葉在廈門出口,以免去前往廣州的長途運輸,但嘉慶堅決不予批準。當時,外國商人在華的貿易活動只能在廣州進行,并且要受到許多束縛。乾隆年間曾規定,外國商人不準在廣州過冬,必須住在政府指定的行商的商館中,由行商負責管束稽查;中國商人不準向外國商人借款或受雇于外商,嘉慶在上述條文的基礎上,又作出了若干新的規定,如中國人不準私自前往外商住處,店鋪不準使用外文招牌,商行里不準興建外國式樣的房屋等等。
對于西方殖民者對華的軍事挑釁,嘉慶始終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嘉慶十年 (1805),英國四艘軍艦以為貨船護航為名,闖到澳門和廣東口岸,嘉慶立即訓令兩廣總督要密切注意英國人的動向,不準其自由行動。嘉慶十三年(1803),英國又借口幫助澳門的葡萄人抵御法國人,派軍隊在澳門登陸,隨后有3艘軍艦闖到黃埔,200多名英國士兵和水手進駐了十三行商館。面臨英國人如此囂張的行動,嘉慶以日傳五百里的特急軍令,指示廣東地方官員迅速整飭軍備,在英國人面前要態度強硬。若英國人敢于違反約束,對其將不惜動用武力剿辦。廣東的督撫大員吳熊光、孫玉庭措施不力,表現軟弱,嘉慶毫不猶豫地革掉了他們的職務,并一再囑咐繼任官員到任后對涉外問題要悉心籌劃,不能大意。嘉慶二十一年(1816),發生了頗有點滑稽色彩的阿美士德使團事件。這一年,英國派遣阿美士德率領一批人,帶著一些外交、商務上的要求來到北京,要求覲見嘉慶,嘉慶允諾予以接見,但就在接見之前清朝官員和阿美士德等人在覲見禮節上發生了爭執。清朝官員把阿美士德使團當作貢使對待,而英國人堅持不行三跪九叩大禮,雙方形成了僵局。嘉慶十分生氣,下令把英國使節立即遣送回國,負責接待的一班大臣也被嚴加議處。
鴉片本來是作為藥品輸入中國的,輸入量也不多。但自明末以來,西方殖民者為了扭轉在對華貿易中的不利地位,贏得巨額利潤,不擇手段地將大批鴉片運進了中國,乾隆時已達到每年四千箱左右。鴉片的大量輸入使中國國內財政、軍事、人民生活等方面都受到嚴重損害,嘉慶對此認識得相當清醒,采取了多種戒煙措施。嘉慶規定,外國貨船來華貿易時,在澳門要受到檢查,并要由行商出具保證書,保證船上沒有夾帶鴉片。在內地,嘉慶多次下令嚴厲打擊鴉片販子,禁煙不力的官員必須受到懲處,那些吸食鴉片的人也要被治罪。
對于西方傳教士在華的活動,嘉慶也予以多方限制。嘉慶十年(1805),一個名叫德天賜的西方傳教士不聽清政府的禁令,在內地刊書傳教,結果被嘉慶下令押到熱河加以囚禁,為其遞送書信、地圖到澳門去的廣東陳若望等人也被發配到伊犁。同年,嘉慶還下令銷毀了一批西方傳教士的經卷,懲處了對西方傳教士約束不嚴的內務府大臣。嘉慶十六年 (1811),嘉慶又下令,在華的西方傳教士,除了在欽天監負責天文觀測的以外,其余的都送到廣州打發回國。
光陰如梭,嘉慶在位的20多年過去了,清王朝中興的局面并沒有出現,而嘉慶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嘉慶37歲時才登上了皇帝寶座,稱帝之后,他很早就開始考慮嗣位者的問題。在他的5個兒子中(長子夭折),他最中意的是皇次子緜寧。嘉慶四年(1799),緜寧被定為了皇儲。嘉慶二十五年(1820)七月,嘉慶前往熱河行獵,中途中暑,身體狀況突然惡化。二十五日,他在承德避暑山莊與世長辭。后來,他被安葬在清西陵中的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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