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文化·豐富多彩的少數民族文化·民族民間文學的海洋—神話傳說、故事、詩歌
貴州各民族都有自己的口頭文學,從形式上有:神話傳說、民間故事、詩歌、說唱、戲劇等,反映了各民族在各個歷史階段的生活、理想和追求,內容極為豐富,有著鮮明的民族風格,有人說貴州是民族民間文學的海洋,這是一點不錯的。
神話傳說表現的是各民族先民對變化莫測的自然的認識,包含了他們的勇敢、智慧和征服自然的信心。
苗族關于天地生成的神話有《開天辟地》、《谷佛補天》,布依族有《極老多采青石蓋天》,水族有《牙巫造天地》等。苗族的《開天辟地》中出現了一系列超人的英雄,這些英雄人獸不分,如英雄剖帕“舉斧猛一辟,天地兩分開”,繼由八只手、四只腳的府方,“把天撐上去,把地踩下來。”為了使天不致塌下來,又有許多巨獸、巨人用金銀柱子將天撐起,這些神話傳說與漢族的盤古開天地很相仿佛。貴州少數民族中也有類似女媧補天的神話,苗族《谷佛補天》就講主宰天上的宏效移動了天,天地變成一片混沌,谷佛(女性)用青石補天,“日月從此放光明”。水族崇奉的女神牙巫不僅造了天地,“把天掰開,把地撐住”,而且造出了太陽和星辰。與漢族神話一樣,貴州各民族也有十個或更多太陽、月亮之說。最終是英雄們將多余的太陽、月亮射下來,只剩下一個太陽和月亮。
關于人類起源的神話,苗族有《楓木歌》、侗族有《龜婆孵蛋》、水族有《牙巫生蛋》,這些神話都離不開蛋。苗族《楓木歌》說“妹榜妹留”從楓樹心里生出,長大后生了十二個蛋,有雷公、水龍、老虎、水牛、蜈蚣、蛇和苗族祖先姜央。侗族的神話是說龜婆孵了松恩、松桑、他倆生了虎、熊、蛇、龍、雷、貓、狐、豬、鴨、雞、丈良和丈美十二個蛋,丈良和丈美便是侗族祖先。水族的牙巫也生了十二個蛋,有雷、龍、虎、蛇、熊、猴、牛、馬、貓、狗、鳳凰和人。這些人類起源于蛋的傳說,不僅漢族有,亞洲、歐洲、美洲的民間傳說中也有,神話中人與動物都出自一個祖先,反映了古代人類對自己產生于自然的一種樸素觀念,也可能是一種原始圖騰體系的組成部分。此外貴州少數民族都有兄妹成婚傳說;苗族、侗族、水族、仡佬族都有洪水的傳說,講的是在洪水中,只剩下兄妹倆,為了繁衍子孫,結為夫婦。這些傳說,在世界各地各民族中幾乎是共同的,也是對遠古人類曾有過血緣婚姻的記憶。
貴州境內的少數民族,有的是在遙遠的年代遷徙到貴州的,如苗族。從文獻中可知苗族先民最初居住中原稱“九黎”,蚩尤是其首領,傳說中的涿鹿之戰,蚩尤被打敗后,整個部族南遷至長江中游“左彭蠡右洞庭”即今湖南、江西一帶,稱“三苗”,周代又西遷至湘西,漢晉時期進入貴州。這一漫長的被迫遷徙過程,在苗族傳說中都有反映,如《跋山涉水》《遷徙歌》等。
大量的民間故事,反映了貴州境內各少數民族對生活的熱愛。他們在艱苦的條件下生存和發展,不能不對大自然和不合理的社會制度進行斗爭,他們歌頌本民族的英雄,贊美純結的愛情。
苗族的《打殺蜈蚣》說的是苗族始祖姜央在開田拓土時與擬人化的蜈蚣斗爭的故事;《狗取糧種》,講狗從天上偷“五尺長的穗穗”即良種給人類的故事;《蓋繞與瑪柔》敘述了勇敢的后生蓋繞在心愛的情人瑪柔被惡虎奪去后設法殺死惡虎,最終與情人團聚的故事;《仰瑪莎》敘述美麗的姑娘仰瑪莎受媒人欺騙,嫁給兇惡的太陽,為追求自由與月亮私奔,之后太陽與月亮論理,理老最終把她判給了月亮。在苗族地區還流行《仙女與農夫》或叫《龍螺絲》的故事,都是講美麗的仙女或龍女與善良農夫之間的愛情,之間總有惡勢力作梗,經過斗爭,戰勝邪惡,終結良緣。這些善與惡的斗爭,從一個角度折射了貴州各民族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他們與自然和社會斗爭的記錄。同類故事,布依族還有《茫耶尋谷種》《三兄弟尋水》,侗族的《珠郎良美》,水族的《一粒谷種》《員外小姐和瓦匠》等。
貴州的民間故事中還有歌頌本民族反對外來民族壓迫的民族英雄的,如苗族的《張秀眉起義》、布依族的《王仙姑》(即王囊仙,為清代布依族反清斗爭女英雄),侗族的《吳勉》(明代領導侗族起義的青年英雄)等。
貴州民族民間文學的寶庫中,數量最多,色彩最瑰麗的無過于詩歌。這些詩歌經各民族代代相傳,有的形成長篇巨制,許多老人吟唱時,可連續唱幾夜。當然更多的是各式的小詩。在歡慶節日的歌舞場上,在婚喪嫁娶的莊嚴儀式上,在各種民族樂器的伴奏下,或歡樂、或肅穆、或悲哀的歌聲和動人的詩句,常使來訪的客人陶醉,你會感到演唱者幾乎個個都是詩人。
最著名的長篇詩歌是《苗族古歌》。古歌又稱古史歌,流傳于黔東南苗族聚居區。這部作品由十三首古歌組成,約八千行,均為五言體,采用輪回問答和吟唱的形式。十三首古歌分四大組,將宇宙起源、人類起源、苗族先民經歷的洪水、遷徙都用詩歌形式表現出來,它其實是一部苗族的百種全書。《苗族古歌》由貴州民族民間文學工作者整理、翻譯成漢文出版,以其體制宏大、內容豐富和濃郁的民族特色,引起了國內外文藝界的重視。像《苗族古歌》這類的古史歌,幾乎各民族都有,現居貴陽烏當的布依族有《砍牛經》,就以詩歌形式敘述女始祖“雅王”在龍的祐護下生了元,成為布依族祖先;瑤族的《七蛋造人煙》,說的是仙婆喝水懷孕,生下七個蛋,孵出后,老六是男人,老七是女人,兩者結合,繁衍成瑤族;侗族的《侗族祖先從哪里來》是一套組歌,歌詞的一開頭這樣唱:
牛死留有角,
人死留下歌。
牛角掛在屋檐上,
顯耀祖先家業多;
老人留歌眾人唱,
為將往事向后代人來敘說。
明白講清了古史歌是代代相傳的,為的是向本民族后代敘述民族的起源,將民族的歷史和傳統文化、生產生活經驗,一代一代流傳下去。
除古歌外,貴州各民族詩歌最有份量的是有關婚姻和愛情的歌。苗族《開親歌》長達萬行,比《苗族古歌》還長些,它流傳于黔東南地區,是一種“套歌”,分四部分:第一部分是“親”的起源,第二部分為分支開親,第三部分是打扮姑娘,第四部分為出嫁經過。這幾乎是一部人類婚姻史。它敘述了什么情況下男女雙方能“開親”,什么情況下不能“開親”,(“開”即是結的意思),用詩歌形式敘述人類婚姻進程中逐漸排斥血緣婚姻,走向對偶婚的經過。《開親歌》還反映了苗族中通常流行的姑表婚制,即姑媽家的女兒一定要嫁給舅舅家的兒子,如不從,姑媽必須付一筆數字很大的“外甥錢”并將數字刻在木頭上,姑媽要另嫁女兒,自然要提高聘禮,這樣惡性循環,結果便是“多少女等嫁,多少郎沒娶?”“女四十歲等著嫁,男五十歲沒法娶”。《開親歌》的傾向在于反對不合理的風俗習慣,歌詞最后,苗族婦女將“刻木”丟掉,降低聘禮,“生米代白銀,茶葉代騾馬,白糖代水牛,包谷代雞子,絲線代花布”,這樣苗寨中,“老也得門親,小也得門親”,戶戶都能“開親”了。《開親歌》反對血緣婚的殘余——姑表婚,也反對高聘禮,斗爭又是從女性丟“刻木”開始的,所以它是一首婦女斗爭的頌歌。當然,這是帶有理想化成分的,實際生活中,不止苗族,其他侗族、水族、姑表婚在一個很長時期內還很盛行。
貴州境內各民族的青年男女,在婚前大多享有自由戀愛的權利。正如古籍所載:“男女婚嫁,不需媒證,年及笄,行歌廣野”,后來“媒證”雖產生,但“男女互相唱合,彼此心悅”,卻一直流傳至今。因此在口頭文學中,情歌數量是最大的。(參看徐家干《苗疆聞見錄》)
少數民族與漢族不同,歷來青年男女之間社會交往較多,布依族在趕場天有“榔稍”(會朋友之意),如一對青年男女初次相見彼此產生愛慕之情便唱《初識歌》:“有心相愛唱初識歌,唱它三天三夜不算多”。如第一次相見相互滿意對方,可第二次相會……感情深了就唱《決心歌》:
細篾斗笠掛高山,
大河水涌流落灘,
斗笠落水浮水走,
叫妹丟哥心不甘。
生不丟來死不丟,
不怕閻王把簿勾,
共張白紙蒙臉去,
同眠一地度春秋。
這是何等忠貞不渝的愛情。
侗族有“行歌坐夜”習慣,甲寨男青年到乙寨女青年處做客,雙方情投意合,就會唱《相愛歌》:
男:如能得你六十年,
能雙為夫妻,
每天舂米和挑水,
我都愿幫你。
女:如你講話是真的,
舂米挑水不需你掛記;
到了六月割牛草,
我們一同上山去。
仡佬族每年正月初三,寨子中都搭一草棚稱“花場”,棚內生火,外寨小伙與本寨姑娘各自帶酒菜,夜間唱歌通宵達旦。通常是小伙子開唱,姑娘們接唱:
男:步步登高進門來,
阿妹是個好人才,
阿妹能干又賢慧,
拿煙倒茶情滿懷。
女:步步登高進門庭,
阿哥是個聰明人,
能寫會算人品好,
遞煙遞茶情誼深……
通過相互稱贊、結識,男女各挑選對象,但又擔心對方有無“心上人”,于是又要試探:
男:月亮出來月亮光,
哥心誠意會情娘,
可惜月亮天上走,
妹意是想走別方。
女:月亮出來月亮黃,
小妹真心對情郎,
可惜月亮天上走,
哥言難斷妹心腸。
通過試探,感情進一步加深,又要用歌唱出自己的家庭情況,臨別,姑娘還要唱《送別歌》:
送郎送到屋檐角,
毛風細雨飄飄落,
左手給郎送雨傘,
右手扯住郎衣角。
……
送郎送到山岔口,
各自一方要分手,
情郎辭妹往前走,
情妹別哥回頭走,
想起情郎要分手,
千言萬語涌心頭,
有話不說心不落,
要想說話怕害羞。
雙方如情投意合,男方就要請媒人往女方寨子提親,求婚者往往推舉能言善道的歌手充當,求婚的場面往往變成歌會。提親成功后要舉行訂親,有的民族由男方先唱《定親歌》,女方也要推出歌手與客人對歌,一般男方要稱贊對方姑娘如何美貌、賢慧,家長如何會教育子女,女方則夸獎男方的家庭富有,謙遜地表示姑娘還小,望對方多加原諒。
結婚是男女雙方的大事,雙方村寨都要舉行有關活動。迎親隊伍進女方寨要對歌,新娘則要唱《哭嫁歌》,哭嫁歌多唱父母恩情,兄弟姊妹的不能割舍,唱到動情處,陪唱的女方寨子姑娘、媳婦會與新娘一起痛哭。如遇到女方家長貪慕錢財,逼女出嫁的情況,女兒這時也會委婉地唱出來,更會贏得同寨姐妹的同情。
新娘到男方寨子后,送親的姑娘(多為新娘同寨姐妹)與男方寨子中小伙往往要對歌,一對一答長達一、二小時,方大開寨門將新娘和送親隊伍迎入,共赴酒宴。酒宴上更是對歌的好機會,有的婚宴要擺兩三天,每天晚上都舉行盛大歌會。第三天新娘回門,在新娘寨中同樣舉行歌會。貴州少數民族青年,從戀愛到成婚都伴隨著悠揚動聽的詩歌。
舊社會,婚姻往往不如意,姑娘離開夫家與情人私奔,許多民族就有《逃婚歌》和《抗婚歌》。有的歌則唱出了夫妻間生死不渝的愛情,如布依族的《要郎丟妹郎不丟》:
要郎休妹郎不休,
若要休——
除非白云地下走,
除非河水天上流。
要妹休郎妹不休,
若要休——
除非螞蝗生骨頭,
除非騾馬生水牛。
郎不休來妹不休,
若要休——
除非冷飯把芽抽,
除非板凳生楊柳,
除非人間無煙火,
除非世上斷糧油。
除情歌外,貴州少數民族詩歌中還有講述生產勞動知識的生產歌,迎客、送客的歌,客人來了敬酒、祝酒的歌,講述舊社會苦難生活和反抗斗爭的苦歌、反歌,兒童唱的童歌等等。在節日或村寨的集會中,少數民族身穿盛裝,擺開了賽歌臺,一人唱,眾人和,或者對唱、輪唱,有的歌會可連續唱幾天幾夜,這些歌有一定程式,但歌手們可即興發揮,加進新內容,從歌的表現形式看,較常用的有借物比興、隱喻、同音借用,賽歌會是歌手們聰明才智發揮的最好場所,他們事實上是民間詩人,在歌會中能將對手壓倒者會贏得大家尊重。
貴州少數民族的口頭文學——神話傳說、民間傳說和各種詩歌,忠實地反映了他們的歷史、生產、生活,也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各民族創造的精神財富,是值得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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