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樂所識未必千里馬
在以科舉考試為基本途徑的人才選拔中,有的考官的確是很有學問、頭腦也很清醒,很有見識并且愛惜人才的人,但是由于他們偶爾過分自信,自以為樣樣都比別人高明,且以自己的喜好為標準,也往往錯選人才,鬧出些令人后悔都來不及的事來。
光緒五十年,曾任同治皇帝的老師的李鴻藻任會試正總裁,有心要取當時極有名聲的天津人辛元炳為會元,結果卻把許葉芳當作辛元炳取為第一,辛元炳卻在他手下落第。拆名以后,李鴻藻發現錯了,十分懊惱。閱卷官們找出辛、許兩卷一比較,個個竊笑不止。落第的辛卷“文理暢順”,被李鴻藻當作辛卷的許卷,卻是“荒率之文”,比辛卷差多了。
光緒二十年,光緒帝的老師翁同和出任會試正總裁。翁同和早就對當時的名士張謇十分賞識,并對張謇已經三次會試落第十分不平,決心成全一下。考試前,他特地約見張謇,反復叮囑說:“今日時世,宜統籌全局”。正直的張謇只以為翁同和是在議論時局,沒有想到這是一種暗示。第一場考試,題目是“君子矜而不爭!”張謇緊扣題目完了卷。翁同和閱卷時,發現一份卷子的破題中有“宜統籌全局”的話,以為必是張謇,不再細看全卷,就批上“為國家得人矣”之類的贊詞,定為這一份的第一名。及至拆封,發現作者叫劉可毅,大為淚喪。后又聽說劉可毅在江南小有名氣,他又自我解嘲說:“差強人意”。第二場的題目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小雅·采薇》),翁同和閱卷時,發現一篇卷子中有“策馬三韓,雪花如掌”的話,又認定此卷必是張謇,因為張謇曾隨清軍進駐高麗。不待細看細查,又把這份卷子定為第一名。待到折開封號,作者又是劉可毅。
翁同和一再錯認劉可毅作張謇,既非受賄答情,又非聽命于人,更非他缺乏衡文水平,只是由于他過分自信,過分粗疏,不等看完全卷,更不等和所有考卷細細比較一番,更由于他放棄了對卷答的實際水平的考察,而去尋找所謂“線索”,只看到自己喜歡的幾個句子,就“舉筆掄元”,這種態度和方法,又怎么能在人才選拔上不出錯? (詳見《清稗類鈔·考試類》)
類似的錯誤,翁同和還犯過不止一次。光緒十八年廷試,閱卷大臣們發現一份卷子很好,但對里面的“閭面”二字感到不可解,特地簽出,以待研究。宰相翁同和看了以后卻說:“這兩個字沒有錯”。有人提出,一定是“閭閻”(古代閭巷的門,后用以指平民)。翁同和又強作解釋說:“我以前見過古人以‘閭面’對‘檐牙’這就是根據,怎么會是筆誤!”便把這份卷子定為第二名。后來拆號,發現是已經很有名氣的文廷式,問他“閭面”的來歷,他漸愧地說,那是筆誤,一時匆忙,把“閻”誤寫為“面”。以文廷式的文才而論,中第二名自然當之無愧,但照晚清時對殿試卷的錯別字挑剔極嚴的風氣來說,這一個錯字如果被發現,是很可能被置于三甲的。翁同和的錯誤卻在于作為有名的學者和人臣之極的宰相,不知謙虛謹慎,在選人問題上不懂裝懂,以錯為對。
上一篇:傳統手工業的衰落
下一篇:伯仁輕狂,王導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