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債

小小的輕圓的詩句，

是些當一的制錢——

在情人底國中

貿易死亡底通寶。

愛啊！慷慨的債主啊！

不等我償清詩債

就這么匆忙地去了，

怎樣也挽留不住。

但是字串還沒毀喲！

這永欠的本錢，

仍然在我賬本上，

息上添息地繁衍。

若有一天你又回來，

愛啊！要做Shylock嗎？

就把我心上的肉，

和心一起割給你罷！

【導讀】

如果你欠了愛情債

這是一首真誠別致的愛情小詩。

比喻手法用得漂亮：把愛比作債。于是，商業術語紛至沓來：制錢（圓形方孔的銅錢）、通寶（代指銅錢）、債務、賬本、利息、高利貸商人夏洛克（見莎士比亞戲劇《威尼斯商人》）。其幽默之妙，讓人忍俊不禁；其情感之摯，又讓人嘖嘖嘆息。

甫一開篇，聞一多就熱情地夸大了“愛情小詩”的作用：“小小的輕圓的詩句/……生在情人底（的）國中/貿易死亡底通寶（能挽回死亡的資本）。”

直至最后，詩人依然“我在這里，等著你回來”，急切地要把“心上的肉”和“心”一起獻上。“聞一多以愛情為‘夏洛克’，倒是別致地道出這壓抑已久的情感一旦爆發時那驚心動魄的力量。”（李怡）

這樣的詩，愛之者說它真誠直白，蔑之者斥它歇斯底里。讀者自可明判。

但開頭的“小小的輕圓的詩句，/是些當一的制錢（是些一個頂一個的銅錢）”，確是妙語，為中國新詩掙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