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戚夫人楚舞歌

李　昂①

定陶城中是妾家②，妾年二八顏如花。

閨中歌舞未終曲，天下死人如亂麻。

漢王此地因征戰(zhàn)，未出簾櫳人已薦③。

風(fēng)花菡萏落轅門，云雨裴回入行殿④。

日夕悠悠非舊鄉(xiāng)，飄飄處處逐君王。

閨門向里通歸夢，銀燭迎來在戰(zhàn)場。

相從顧恩不顧己，何異浮萍寄深水。

逐戰(zhàn)曾迷只輪下，隨君幾陷重圍里。

此時平楚復(fù)平齊，咸陽宮闕到關(guān)西。

珠簾夕殿聞鐘磬，白日秋天憶鼓鼙。

君王縱恣翻成誤，呂后由來有深妒⑤。

不奈君王容鬢衰，相存相顧能幾時。

黃泉白骨不可報，雀釵翠羽從此辭。

君楚歌兮妾楚舞，脈脈相看兩心苦。

曲未終兮袂更揚，君流涕兮妾斷腸。

已見儲君歸惠帝⑥，徒留愛子付周昌⑦。

【注釋】

①李昂，開元中考功員外郎。《全唐詩》錄詩二首。

②定陶：地名，今屬山東。

③薦：薦席，指婚配。

④裴回：即徘徊。

⑤呂后：漢高祖劉邦的皇后。

⑥儲君：即國之儲君，太子。惠帝：漢惠帝劉盈，呂后之子。

⑦愛子：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如意。周昌：漢初名臣，漢高祖劉邦命其輔佐趙王如意。

【詩本事】

戚夫人，漢高祖劉邦的寵姬，生有一子，名曰如意。劉邦死后，被呂后殺死。

【賞評】

此詩猶如一首極凄美的歌，又如一支極傷情的舞。在“定陶城中”，“妾”唱著凄美的楚歌，跳著傷情的楚舞，走出了閨房，那時“妾”正值二八妙齡！在“天下死人亂如麻”的時候，“妾”嫁給了志在天下的漢王劉邦你，開始了“風(fēng)花菡萏落轅門，云雨裴回入行殿”的生活，但“飄飄處處”并無定所，甚至還曾藏匿于車輪下，這何異與“浮萍寄深水”？終于等到漢王你稱帝定都長安的一天了，卻誰料到“呂后由來有深妒”，于是常常在秋日傍晚倚著殿門，隔著珠簾，聽著聲聲鐘磬，憶起往日的輾轉(zhuǎn)之苦，誰說今朝的安樂定能勝過昨夕的凄苦呢？雖有君王你的百般愛寵，畢竟君王已是衰朽殘年，等君王百年之后“妾”也只能得一個“雀釵翠羽從此辭”的悲慘下場。回想起當(dāng)年“君楚歌兮妾楚舞”、“君流涕兮妾斷腸”的恩愛場面，“妾”怎能不潸然淚下？儲君的寶座已歸劉盈所有，君王你把“愛子”如意托付給了能臣周昌，可這怎能躲得過心如蛇蝎的呂后？“妾的兒”終難免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