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都

韓　偓①

故都遙想草萋萋，上帝深疑亦自迷。

塞雁已侵池籞宿②，宮鴉猶戀女墻啼③。

天涯烈士空垂涕，地下強魂必噬臍。

掩鼻計成終不覺④，馮無路學鳴雞⑤。

【注釋】

①韓偓（約842—923），字致光，一作堯，自號玉山樵人。京兆萬年（今陜西省西安附近）人。有《韓內(nèi)翰別集》。

②池籞（yù）：即宮中池塘周圍的竹籬笆之類，平時上面網(wǎng)以繩索，禽鳥無法進出。

③女墻：宮城上的矮墻。

④掩鼻計成：見白居易《詠史》注釋。

⑤馮無路學鳴雞：馮，戰(zhàn)國時孟嘗君門下食客，曾替其到封地收取債息，得錢十萬，矯其命，盡焚其券，以市義于民。孟嘗君一度失去相位又是他游說得以恢復。“學鳴雞”，指孟嘗君由秦潛逃回齊，夜間不得過函谷關(guān)，門客中有人學雞叫始騙開關(guān)門脫險。詩人以馮自況，慨嘆難以有所作為。

【詩本事】

故都，指唐京都長安。唐末，河南宣武節(jié)度使朱溫于天祐元年（904）強迫唐昭宗由長安遷都洛陽。詩人深得昭宗信用，在遷都的前一年被朱溫趕出朝廷，漂泊南下定居福建。這首詩是他流離在外聽到遷都消息后寫的。

【賞評】

本篇用典極多，而又有“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之妙。首聯(lián)詩人不但描寫出了“草萋萋”的荒涼味，而且展示出了其不蹈襲窠臼的創(chuàng)造力。“上帝深疑亦自迷”，天上的玉皇大帝看到曾經(jīng)歌臺暖響、春日融融的故都如今已是瓦礫縱橫，荒草萋萋，不禁也皺起眉頭，搞不清這是怎么回事？頷聯(lián)緊承首聯(lián)而來，著力描畫故都宮中的凄涼景象，塞外飛來的大雁竟把皇家池籞清潭當做了自己的息棲之地，宮中“留守”的啼鴉看到不速之客的闖入，傍著女墻無奈地發(fā)出了聲聲悲鳴，它分明是在追憶往昔的繁華，追憶昔日的舊主！頸聯(lián)詩人直抒胸臆，寫出心中悲傷。詩人看到“國破山河在”的觸目一景，禁不住落下了悲傷的淚水，想起為國獻身的老朋友更是切恨無比！這滿腔的怒火如何發(fā)泄？這頹敗的一切都已成定局，大勢已去，已無可奈何了！此詩收尾收得很緩很平，情來筆至，饒有韻味。

【詩評選輯】

清·吳汝綸《韓翰林集》：提筆挺起作大頓挫！凡小家作感憤詩，后半每不能撐起，大家氣魄所爭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