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朱彝尊·延平晚宿》原文賞析
兩兩浮橋趁浦斜,居人分占白鷗沙。瓜瓤豆莢迎船賣,只欠南鄉澤瀉花。
建陽產澤瀉花,可啖,昨過未買。南鄉,橋名。
由于詩藝派別或審美傾向的異趨,晚清以來的詩選,選清人絕句時很少入選朱彝尊的七言絕,大概認為他的七絕平淡欠蘊藉。其實不盡然。七言小詩貴在得天趣,于清麗爽逸中別有惜意則尤當稱道,而朱氏并不乏這樣的短篇。在讀了太多用典或凝重的作品后,此類輕捷明爽的詩也很清口的。《延平晚宿》即屬其一。
康熙三十七年(1698)朱彝尊正好七十歲了,四月間偕老弟,也是位大詩人的查慎行作了次入閩之游,六月抵福州,七月到建寧,這首《延平晚宿》即寫在此際。延平,今福建南平市,緊臨閩江。
小詩以白描口語式的記寫法,表現晚宿延平時所見風物人情,屬所謂口占一類隨意寫來的小品。閩中江河多以浮橋架兩岸,首句就點染了延平一帶特有的景觀。這不是一個冷寂的市墟,在交通要道上的延平頗多人煙,浮橋的“兩兩”相架,居民的分占沙洲,都見出生氣來。第三句“瓜瓤豆莢迎船賣”尤多情趣,水埠風味甚足,而最堪回味的是第四句“只欠南鄉澤瀉花”。
詩人自注過建陽時有澤瀉花而未買,現在倒又想起它了,為啥呢?為啥特地提起此花呢?澤瀉,生于沼澤地,夏日開白花,根莖可入藥,性寒味甘,是怯積熱、去濕、消腫、利小便的良藥。是否朱彝尊年老有某種病苦需此草本藥物?不必去深究。倒是作為一種暗示,能讓讀者體察到詩人在此順手捎帶地點了一下心境。盡管退歸以來著書立說,安于清靜,但一度在南書房行走極被康熙帝器重的昔年“三大名布衣”之一的朱彝尊,他內心難道就不為被“北黨”排擠而憤懣了?假如胸有塊壘積郁,又何以排遣呢?藥學上的“澤瀉”是能聯想到心病——精神上的“澤瀉”類藥石的。然而此澤瀉易得而彼“澤瀉”難覓呵!
如果這樣的體認不算過刻、不屬臆測的話,那么,朱彝尊在詩的結尾寫上這一句就不只是隨便想到,正是由寫實而漸虛化,以空靈筆法在抒述心緒。需知朱氏還是“浙西詞派” 的開山宗師,清空空靈手筆正是其特擅,偶爾而運之于小詩也是很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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