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居易
胡旋女,胡旋女, 心應弦,手應鼓。
弦鼓一聲雙袖舉, 回雪飄飖轉蓬舞。
左旋右轉不知疲, 千匝萬周無已時。
人間物類無可比, 奔車輪緩旋風遲。
曲終再拜謝天子, 天子為之微啟齒。
胡旋女,出康居, 徒勞東來萬里余。
中原自有胡旋者, 斗妙爭能爾不如。
天寶季年時欲變, 臣妾人人學圓轉。
中有太真外祿山, 二人最能道胡旋。
黎花園中冊作妃, 金雞障下養為兒。
祿山胡旋迷君眼, 兵過黃河疑未反。
貴妃胡旋惑君心, 死棄馬嵬念更深。
從茲地軸天維轉, 五十年來制不禁。
胡旋女,莫空舞, 數唱此歌悟明主。
胡旋舞和胡騰舞都來自祖國的西部地區,都屬健舞。不同的是胡騰舞以騰踏跳躍為主;胡旋舞多旋轉動作,并伴以弦樂和敲擊樂,所以詩中寫“弦鼓一聲雙袖舉”,其動作如旋轉的飛雪,如飄忽的轉蓬。而且舞者是“左旋右轉”、“千匝萬周”,不停地轉動而不知疲倦。其旋轉速度是“人間物類無可比”,連飛奔的車輪和駭人的旋風都相形為遲。元稹《胡旋女》詩中也寫胡旋女跳起舞來象羊角風一樣旋轉,竿頂的朱紅漆盤在旋轉中象火輪一樣炫耀,其慢轉如潛鯨逆波,急轉如霰雪流電。這和《唐書·禮樂志》中“胡旋舞立毯上,旋轉如風”的記載相吻合。這種舞踏的節奏、旋律、輕快、迅捷,并配以急鼓繁弦,構成律動感強而又色彩鮮明、炫人耳目的格調,和現在的新疆舞很有相似之處,具有強烈的藝術魅力。
誠然,白居易寫作有他的理論指導,即“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寫詩不是無病呻吟,是有感而發。他很愛樂舞,故以其生動的筆墨寫下了優美的樂舞詩。即使如此,他在樂舞詩中也寄遇著對時弊的指責。《胡旋女》的副表題是“戒近習也”,點明了寫詩的要旨。所以他在描寫樂舞的同時,筆峰一轉,由舞蹈的胡旋聯想到對巧言周旋,欺上惑君的“胡旋”的批評,直寫引起動亂的禍根:由于玄宗寵幸貴妃后,“從此君王不早朝”,開始了昏庸、懈怠的生活,政權旁落奸臣李林甫和高力士之手,才造成了安史之亂。所以說最能胡旋,迷惑君眼、君心的是楊太真和安祿山,“祿山胡旋迷君眼”,“貴妃胡旋惑君心”。以至安祿山“兵過黃河疑未反”,最后落得個玄宗倉惶猝逃,貴妃尸棄馬嵬,唐王朝從此走下坡路的悲慘局面。詩篇結束時,詩人喊出了:“胡旋女,莫空舞,數唱此歌悟明主”。則和副標題遙相呼應,起到了振聾發聵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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